咐他:“司命略有清瘦虛弱,定是寫命格過於辛苦所致。若鬆鬆下筆的力道,方利於修養調理。”
他頓住的身子抖了抖,半晌,快步離開。我目送他的身影掩隱於桃林之間,甚喜。終於將憂心宋子馳之苦,從嘴上同他討回來。
白溶倚在亭下,見司命離開,與我道:“他凡事計較些,不過是礙於顏面罷了。”
我點頭,深以為然:“若我讓讓他,他就能不去計較這些,我是很願意讓著他的。”
白溶招呼我們坐下,新置了兩隻白瓷杯,邀我們嚐嚐他的桃花新釀。
他與孟姜像是故交舊友一般,絮叨著從前。說道孟姜兒時怎樣的調皮,說道白溶都講了哪些故事給她。我在一旁並不插話只含笑聽著。
我的眼睛落在他豎發的羊脂白玉髮釵,不禁讚歎他不愧是個風流人物,髮釵像是女子所用。其實若單看這支釵並不這樣覺得,只是看慣了姑姑挽發戴它甚是好看,便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女子所用之物。總的來說他的用這個更像是心儀之人所贈。
白溶彎眼笑著與孟姜道:“自那日你來找我就再沒見你,還以為你就這樣把我忘了。”
孟姜瞪著眼睛辯解:“你講的故事這樣好聽,怎會忘了呢。”後想起什麼委屈道:“還不是姑姑她不讓我來找你。”
我以為白溶會問起,為何姑姑不讓孟姜來找他。可他對此未發一言,默默執了酒壺斟酒,我恍然覺得,這垂下的眼瞼可以很好地掩飾對姑姑此舉的態度。
孟姜把周遭環視一遍,問他:“白溶,人人皆說你善於招蜂引蝶,至今怎不見有美人相伴呢?”
他放下酒壺,目光落在右手手腕處的兩根紅繩,卻又很快略過它,無奈笑道:“那些蜂蝶都不是我招來的。”
孟姜一本正經道:“你的風流韻事我自小也是有耳聞的。”
白溶笑著搖頭,飲了杯中酒,方道:“我身在桃林,桃花之香難免會沾染一些。”斂了幾分笑意,“我無心留戀那些蜂蝶,這‘風流’二字不過是徒有虛名。”
我覺得他這話說得甚是懇切,掌管桃花之事,少不了桃花之擾。這個理論似乎勉強說得過去。
“夫人”白溶將遊思中的我驚醒。
我再次糾正他:“孟戈”
他含笑點頭,繼續道:“孟姑娘既是住在玉清,今後就和孟姜常來這裡坐坐。”
鼻尖是四溢酒香和悠遠花香交織纏繞,我雖不飲酒卻端起杯子,點頭笑著應了下來。
☆、輕薄
臨別,我向白溶討了些桃花幹品泡茶。他極為歡喜地拿出前些時日曬乾的桃花,像是獻祭寶貝似的與我道:“這是三月初三那日,我特地採了東南方向枝頭上的桃花,這個做茶才是上品。”
人間有句名言“人面桃花相映紅”來讚美少女嬌豔的姿容,可見桃花確有美顏作用。白溶定是誤以為我討這花泡茶是為了美容養顏的,我覺得青玄他已然風華絕代,這種功效應是用不到的。
當初在宋府時,青玄常煮茶予我,其中不乏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茶。他明知我不是什麼品茶鬥茶的文人雅士,卻仍會講些什麼“器為茶之父,水為茶之母”或是“茶性必發於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之類的。
若是趕上我閒置無聊,便會問他:“這兩樣和茶有什麼關係?”他會不厭其煩地與我細細講解,絲毫不在意我們因文化落差過大而產生的萬丈鴻溝。
若是碰巧他講的內容我略懂些,有時會堅持自己的想法比他的有道理些,他通常都會寵溺地看著我笑道:“你說的確有道理,你若是不喜歡,我改了便是。”顯然,他已輕鬆跨過鴻溝站在我這一邊。如今想來,我的那些觀點不過是歪理罷了。
我差小紈將曜華的茶盞都一字擺開,想從中挑出個好的,可誰知這位帝君的茶具大都是金銀所制。
青玄曾說,“茶器分三等,瓷製為上等,金、銀為次等,銅、錫則屬下等。”不禁惋惜這些只能顯示身份尊貴而不能襯出茶色和茶香。好在還有一套琉璃茶盞,色彩流雲漓彩、美輪美奐;質地晶瑩剔透、光彩奪目。
桃花泡了水置於其中,既能顯襯嬌美顏色,展開的花瓣像是開在彩雲流水間;又似依舊躍然枝頭,幽幽散出百里桃花香。
看著自己的傑作,心中頓覺欣喜圓滿。在青玄的言傳身教下,自己的品位與欣賞水平迅速提升。一貫嗜睡的我,終於在茶道上有所頓悟。
窗外已是溶溶月色,月籠輕紗,窗欞上浮葉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