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部隊竟然緊追不捨,司機把油門一鬆,推開了車門,自個兒先跑了。
我懷裡抱著一臺機器,和大家一起衝了出去。
這片小樹木的灌木叢比人高些,頗為空曠。我跟著老王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氣喘吁吁的,幾乎把肺裡的空氣都擠了出來,喉嚨裡幹得腥甜。
如果不是求生的意志在支撐,恐怕我早就放棄了,腦子昏昏沉沉的,就像是以前體育課跑到了八百米的末程。可是體育課的測試有結束的時候,這樣逃命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耳膜開始嗡嗡輕響,我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中文,在喊“別跑”。
我抱緊了手裡的機器,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前挪,心想完蛋了,我一定快中暑暈過去了,居然連幻聽都出現了
“白晞”
兩條腿間像是被人繫了帶子,再也分不開,我渾渾噩噩地往後看了一眼,是幻覺嗎?
那個在後面追我的男人,黑頭髮,高個子,薄薄薄的唇上下開合,那人是沈欽雋嗎?
真的是再也跑不動了,我放慢了腳步,終於停下來,一動不動。
越來越靠近,我終於確定了,真的是他。
此刻的沈欽雋十分狼狽,頭髮和胡楂兒都亂糟槽的,身上的單色襯衫看上去髒兮兮的,大概好幾天沒洗澡換衣服了,可蹙起的眉頭卻倏然間舒緩地鬆開了——那樣生動。
不是幻覺。
至少不會死了,我本該高興的,可是——
一顆心卻直直地沉了下去。
那種喜悅幾乎只持續了不到一秒,我衝他大喊:“接住!”
我把懷裡的機器扔出去的時候無法控制好力量,他後退了兩步穩穩拉住了,揚眉看著我,“你跑做什麼?來接你回去的。”
我吞了口口水,“你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
他遲疑著停下腳步,“你還在生氣嗎?”他頓了頓,用一種和孩子說話的語氣,“不管怎麼樣,現在別鬧脾氣了,是麥臻東讓我來接你的。”
“你別過來!”我只是重複,“我好像踩到了什麼。”
似乎有那麼兩秒時間,他全身都僵硬了,臉色鐵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著我。
“拜託你找到我的同事們,把他們帶回去。”我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裡邊恐怕也理餚地‘山還有,把這臺機器給老上。”
他卻彷彿沒有聽到,反倒往前走了兩步,離我越來越近。
“你滾遠點兒啊!”我的左腳一動都不敢動,只覺得冷汗一層層地從後背湧出來,幾乎將身上的T恤浸溼。
他聽話地停下來,回頭對早就傻了的同伴說:“快去找拆彈專家來。”然後回頭直視我的眼睛,依舊朝我走過來。
如果可以,我真的會朝他跪下來,求求他不要再走過來,可是越著急的時候,越是說不出話來,只是恐懼且焦急地死死盯著他。
他走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輕輕抱了抱我。
“你神經病啊!”我不敢用力推他,幾乎要大哭出來,“你快走啊!”
他的手握著我的,越來越用力,同時安慰我:“這裡的地雷都不是高敏式的,壓盤是很多年前的老技術,很容易拆除,你別怕,我會在這裡。”
他的聲音嗡嗡嗡的,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可這個時候——腳下踩著炸藥,隨時會鮮血橫飛的時候,我忽然清晰的意識到,身邊這個男人,我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哪怕我死了,他也應該好好活下去。
可他這樣死死的守著我,我卻無能為力,只能氣急敗壞的開始大罵:“沈欽雋你滾!上次我就說過見你一次揍一次,你他媽還騙我!”我頓了頓,“你還害死我爸媽,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他定定的看著我,又小心翼翼看著我腳下踩著的那塊兒暫時沒有異樣的土地,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應該想想你爺爺。”
他的眼神有一絲黯然,最後卻安靜的說:“你省點兒力氣吧,我不走。”
小叢林深處不斷有腳步聲靠近,老王和嚮導他們都過來了,沈欽雋冷靜地看著他們,示意他們不要靠近,趕緊出去。
隔了十多米的距離,老王大聲喊著:“丫頭你堅持住,拆彈的馬上來了。”
“機器在那裡。”我指了指地上,“你們快走吧。”
老王撿起了機器,卻個幾個同事一起站在那裡,也不肯走。
“你們非要親眼看到我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