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沐心神不定地擦著手上的花粉,背後插進來一塊手絹,手絹透著股蘭花香氣,順著那手絹回頭看,佑樘,此刻原應在位上等著答話的人,正彎了腰,笑盈盈地看著她,道了句“還不擦擦?”
張沐將手絹包住沾染黃粉的食指,幾番揉拭,開啟手絹,黃粉脫落的七七八八,可也將那手絹沾上幾分。張沐想了想,覺得這物件是人家的東西,弄髒了自然要洗乾淨再還回去,“太子,手絹洗乾淨了,再還你。”
朱佑樘瞅著手絹,咧嘴一笑:“怎地又說太子,說了叫我佑樘的。”
“太子,您難道忘了我有三個條件。”
朱佑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突然將頭轉過去,輕輕掀動唇角。
張沐不擅長唇語,故猜不到他這忽然一發說的是什麼,只覺得他此刻受氣的摸樣令自己萬分舒暢,遇他後的曾有的一番窘態盡掃無疑,空氣裡也瀰漫著一股“平民自強”的氣息。
在這突增的氣息當中,張沐挺了挺胸膛,扭了扭筋骨,氣定神閒地等著太子的答覆。
朱佑樘伸出手:“東西呢?”
張沐呆了一呆,這才想起昨日定契約時,此人給了自己三塊玉,說一塊玉代表一個條件,三塊玉用完了三個條件也沒了。
想起這一物件,她摸摸索索地在腰側掏出一塊絹子,平置於亭內的桌几上。絹布一拉,三塊白玉明晃晃地泛起光芒。
張沐拿起裡頭的兩塊白玉,小聲道:“諾,這一個許的是日後喚你太子。”每次張嘴逼著自己喊佑樘,著實難受,如今可算鬆了口氣。
朱佑樘接過白玉,掂量掂量後隨意地放入懷中,“另一塊呢?”
摸著另一塊白玉,張沐想了半晌,才道出口“第二塊許的是我家人,我自知不得私自出宮,但也希望太子能安排我與家人見上一面。”
朱佑樘笑笑,手卻不接住那玉佩,“你既然思念家人,為何不直接讓我將他們接到京城居住,你日後也能常召見他們。”
張沐搖搖頭,澀澀地說:“父親常說安土重遷,是如何也不願意離了老家故土的。況且我還未摸清他們所願所想,若貿貿然將他們硬拉入京後,發現他們更偏好故土生活,豈不以自己之私害了他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尚且不願呆在這京城,又怎能硬拽著他們過來呢?”
朱佑樘聽畢此話,這才伸手接過玉佩。玉佩剛揣入懷中,張沐便見一身黑衣的人兒從旁側的假山處鑽出來。
那黑衣人兒動作忒快,呼啦一聲就竄到亭內,彎腰衝朱佑樘道禮,順路也磕了張沐一響頭。
“喜樂,有何事?”
發麵饅頭抬起圓鼓鼓的臉頰,站起身垂著眼睛看地,時不時地覷眼張沐,想是忍了很多話要說。
張沐自是看見這詭異眼神,立馬背過身面朝湖水,只差兩手捂耳以示清白。
‘朱佑樘瞪了發麵饅頭一眼,“無妨,說吧。”
喜樂雙手一揖,站在一旁:“啟稟太子,禮部尚書剛在乾清宮回話,說已派人迎張姑娘父母兄弟一干四人入京,若無差錯七日後即可抵達。”
亭子不大,喜樂雖壓低聲音,張沐也有心迴避,但這話卻仍清清楚楚地傳到她耳朵裡。張沐一愣,父親他們要來?她只是剛剛許下條件,太子沒離眼前,怎一炷香時間不到就有答覆。
張沐突地轉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發麵饅頭,問上一句以作確定“公公剛剛說我家人七日後就會入宮,此話當真。”
發麵饅頭被盯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揚起頭道:“這也是喜樂剛剛聽到的,應是準確無誤的,但也許不是七日,可能會是六日、八日”
張沐被他這話震的欣喜不已,甭管幾日,只要有這盼頭她就知足了。
而後,自是謹遵太后的旨意,去御花園賞花。
這時令,好花早已競相開放,花園裡伸腿一踏,足下就有可能留有花香。
發麵饅頭帶路,張沐跟在朱佑樘身側,走了幾步,尚未來得及欣賞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美態,突地想起一事。
她拍了拍旁邊的朱佑樘,小聲問道:“我家人不日即來的事情,我用玉許條件時,你知不知道?”
朱佑樘極其自然地衝她一笑,謙謙君子之氣驟然顯露,嘴裡卻道了句:“知道。”
張沐嘴角一抽,“知道還看我用那玉佩許願”不經意間流露出女兒嬌氣。
朱佑樘伸出空著的左手從懷裡掏出兩塊玉佩,對著陽光檢視起玉佩的紋路,而後他把玉佩放在喜樂處,抿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