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洗過了頭髮,明月出去換了四盆熱水,才清洗乾淨。青鶯就用一條幹手巾給皇后擦了頭髮,問道:“娘娘是就挽了起來,還是等頭髮幹了?”蕭清婉道:“就這樣散著罷,若無人來就不梳髻了,到睡覺時候也不必摘頭了,省了一樁事呢。”青鶯笑道:“娘娘又圖省事了,倒怕一時人來或有別的什麼事兒,手忙腳亂的。”明月自妝奩裡拿了幾瓶頭油過來,道:“這是才送來的,娘娘瞧瞧?”蕭清婉看著四支白瓷瓶子,上頭帖子鵝黃籤子,是茉莉、桂花、玫瑰、素馨四樣,就笑道:“不過就是這幾樣花香,內侍省也沒個新意。”頓了頓,又道:“天已不早了,不想沾那麼濃郁的香氣,那茉莉的就好。”明月聽著,就拔了茉莉頭油的塞子,在手心裡倒了一點,替皇后抿了發。
青鶯與明月在皇后跟前服侍了一回,到了酉時換班的時刻,今日該絳紫文燕上夜,就過來替了值。青鶯同明月道了告退,便回宿處去了。
才進屋子,青鶯便徑自走去,開了日常自己存放私物的黃楊木櫥櫃,在裡頭翻來找去。明月冷眼旁觀,也不理論,覺著身上倦乏,就在自己床上歪了。一時青鶯尋著了那東西,走到明月床前,撂在她枕畔,道:“這便是娘娘說的那方子,姐姐拿去好好調養身子。”明月坐了起來,也不看那方子,冷言冷語的道:“橫豎娘娘也不在眼前,你又何必再來惺惺作態?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又裝些什麼?”青鶯冷笑道:“妹妹是怕不拿出來,姐姐嫌了妹妹藏私,再到娘娘跟前輕學重告的,妹妹可承受不起!誰不知道姐姐如今是娘娘跟前最得臉的大宮女,妹妹哪跟得上呢?!”說著扭身走開了,自去倒了杯茶,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明月在床畔坐著,看著青鶯,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你覺著你自幼就伴在娘娘身邊,又一道長了這麼大。我之前是伺候夫人的,還是小姐屋裡的秀娥病死了,夫人才指了我過去補了她的缺。論起來,我比你晚來,什麼好事兒也該在你後頭才是。可在府裡時,我就和你比了肩,到了宮裡,娘娘待我更好了幾分,你心裡不忿,又恰逢了那件事,就把我拿出來墊在腳底下,好走你的路。既了結了你的心事,又踩了我下去,一舉兩得。現下事敗了,你又恨我告了你,可你自去想想,若你不幹那下作事,我又能告你什麼?又能捏住你什麼把柄?你自己做了孽,還要怪別人麼?!我既知道了你算計我,我自然要防著你,還能容你繼續在我背後捅刀子麼?!你自己瞎了心,倒來怨恨別人?!我也告訴你,別以為你今日在殿上說了那些話,娘娘疼了你了,你就又有臉了。娘娘心裡跟明鏡兒似的,誰規矩誰不規矩,她都知道。你再不老實,就死也沒處死了!”一氣兒說了這些話,她起身摔了簾子出去了。
獨剩青鶯一個人在屋裡坐著,心裡愧一陣悔一陣恨一陣,愧的是負了主子待自己的這些年的恩義,悔的是自己一時為眼前之利所矇蔽,恨的是貴妃抓了家人對自己威脅利誘,逼迫自己為她做事。這般想了一陣子,對明月倒沒那麼恨了,只是思及她那幾句話,心裡卻有些顧慮,如今的皇后娘娘已再不是在家時同自己針線玩笑的小姐了,進得宮來,不過短短數月,行事便已見出詭譎狠辣。早已疑心了自己,還如沒事一般的同自己日常說笑,直至自己投毒才一舉擒獲。若是其時皇后再狠上幾分,自己並著家裡這幾條性命,也就沒了。雖說如今也並不敢說娘娘不再疑心自己,但自己已是在殿上開罪了貴妃,此時若是再沒了皇后的庇護,那可真要萬劫不復了,不論怎樣娘娘還是願留自己這條命在的。往後也只好一心一意的跟著娘娘,自己再不犯事兒,娘娘的疑心早晚也會有打消的一日。
不提青鶯明月在屋裡拌嘴,且說蕭清婉洗了頭髮,心裡倒靜了,仍舊拿了那抹胸細細的繡著。少頃,穆秋蘭進來,見皇后正做著活計,就上前低聲道:“稟娘娘,打發去探信兒的小史回來了。娘娘可要問問?”蕭清婉頭也不抬的道:“本宮沒梳頭,你是看見的。你就去問了他的話,來回本宮也是一般。”說著,頓了頓又道:“去了好一會兒功夫了,貴妃竟在書房待了這麼久麼?”穆秋蘭道:“這倒不是,小史一早就回來了的,只是聽著娘娘在洗頭,不敢來打攪。”蕭清婉便點了點頭,說了那幾句要問的話。
穆秋蘭便去了,須臾就又進來,道:“小史說,瞧著貴妃的轎子在書房前停了,貴妃下轎進了書房,不出頓飯的功夫就又出來了,時候並不長。”蕭清婉繡著一朵蓮瓣,慢慢的問道:“可打聽出來什麼事兒沒?”穆秋蘭道:“御前的人規矩嚴,嘴巴也緊,套不出什麼來,也不敢給銀子。但小史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