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蘭笑道:“昨兒奴婢聽承乾宮裡的宮女翠娥說,泠美人下了龍舟,臉都氣歪了,回到宮裡砸東西,打罵宮人,鬧了好一向才停歇。俗語言,恃寵而驕。她還沒得上幾分寵愛呢,就這樣的驕狂,叫人有哪個眼睛看得上!”眾人說笑了一回,蕭清婉便向穆秋蘭道:“皇上既然發了話,你待會兒往內侍省走一遭,叫夏長盛補了人到她宮裡去。另有,前番咱們這兒打發了兩個人出去,出了缺。吩咐夏長盛,把那個在針工局的杏兒叫上來補缺。另一個,讓他給補個穩妥的人過來。”穆秋蘭一一應了,蕭清婉扯了扯袖口,又道:“恐怕今兒御前有東西過來,讓李公公帶幾個手腳靈便的小太監在門上迎一迎。廚房有新做的翠玉豆糕和蔥油薄脆,端上一碟給三皇子送去,本宮記得他愛吃這兒的點心。”穆秋蘭記了,見皇后再無吩咐,便走去佈置,各自無話。
到了午時,果然有御前侍奉的內監小許,帶了一眾人,送了賞賜過來。蕭清婉出門去看,見林林總總竟有不少東西,連忙吩咐李明貴帶人一樣一樣的收了,又打賞了前來送東西的太監。小許便道:“皇上叫奴才帶句話給娘娘,因前朝出了些事,今兒就不過來用膳了,請娘娘自便。”蕭清婉點頭,就打發了他們離去。
回至明間內,蕭清婉便在炕前坐了,看著她們一樣一樣的拆了。果然有先前贏烈所說的那面銅鏡,約有一人多高,金打的鏡架底座,雕刻雲紋,鑲嵌了許多紅藍寶石,鏡面如一泓秋水,照得人影分明,十分華美精緻。幾個宮女見了,都道:“少見這樣大的鏡子呢,穿衣裳倒好。這樣子也好看,和咱們娘娘的身份也合適。”唧唧咕咕的品評了一回,蕭清婉在旁瞧著,輕聲叮囑明月道:“喊幾個人,把這個送到沐房裡去,小心擺放。”明月聽了,先不動身,噗嗤一聲的掩嘴笑了。蕭清婉臉上便紅了,惱羞成怒道:“你不干你的去,且笑什麼?誰許你在這兒笑來著?壞透了小蹄子!”明月便笑道:“奴婢還沒說什麼,娘娘自己臊了。倒拿奴婢來撒氣?”說著,便腳不沾地的往外頭喊人去了。
這邊,眾人又看東西。
餘下的幾樣,乃是一方珊瑚樹,一樣羊脂玉的擺件兒。那珊瑚樹,大致有五尺高,栽在一座青瓷花盤裡,下頭填了許多石頭,色澤豔麗,殷紅似血,光彩奪目,日頭一照,熠熠生輝。蕭清婉瞧著,極是喜歡,就令人擺在正堂上,早晚賞玩。那羊脂玉擺件兒,卻只有手掌大小,白淨細膩,溫潤瑩透,如凝脂一般。蕭清婉握在手裡,愛不釋手,只是來回摩挲,忽覺底子上略有凹凸痕跡,便翻轉過來。定睛瞧去,卻是一溜小字:
肌如嫩玉生香膚若凝脂含芳。
就是昨日夜裡,贏烈戲語的那兩句,竟給雕在了這羊脂玉上頭。
蕭清婉看了,不覺一點紅從耳邊起,羞臊滿面,又怕為旁人瞧出,連忙拿絹子包了,照舊放到盒子裡,遞與青鶯道:“拿到裡頭去,給放到本宮枕頭邊上。”青鶯接了,也去了。文燕卻從一旁炕几上放著的紅絨面兒盒子裡捧出一把摺扇,皺眉道:“娘娘瞧瞧這個。”蕭清婉接過那扇子,細細打量了一番,卻是一把檀香木摺扇,扇面是上好的熟宣紙,畫著幾朵荷葉荷花,筆法拙幼。翻轉過來,那面上又寫著幾行蠅頭小楷:
為恐相逢夢高唐故燒高燭照紅妝
乃是前人的詩句湊出來的,也不見什麼好處。
再看那扇面泛黃,扇骨所用檀木香味已極淡,顯是年深日久之物。蕭清婉心中微動,將扇面舉起,迎著日頭一照,見上頭有許多牙咬出的碎眼兒,那扇柄上竟還刻著一個“瑛”字,只是極其細小,又刻在扇柄末端,非細瞧等閒看不出來。她心中疑竇大起,只是握了扇子不言語。文燕在旁說道:“奴婢看著也覺得奇怪,皇上怎麼會拿了這舊東西給娘娘?這扇子的用料也尋常,上頭的字畫也不是名家手筆,皇上此舉真真讓人想不透徹。”蕭清婉收了扇子,只是道:“皇上如何行事,豈是咱們能過問的?既是賞賜,收著就是了。”說畢,頓了頓又道:“坐了這一向,略有些渴了。去把奩盒裡收著的銀毫茶取來,燉一盞子來吃。”
支開了絳紫與文燕,這屋裡獨剩下穆秋蘭一人,蕭清婉便將那字指與她看,又問道:“穆姑姑可知這是什麼緣由?”穆秋蘭搖頭道:“奴婢雖曾服侍過先皇后,卻並未見過此物,也從未聽皇上同娘娘提起過。”蕭清婉心內忖道:這“瑛”字是男女皆可用的,倒不知是什麼人留下的?皇上卻又為何轉贈於我?又看了一回,看那扇子雖用得久了,卻一無磨損,顯然持扇之人極是愛惜。她拿著扇子,在炕邊坐著,默默不語,靜了好一刻,便向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