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鬆挽著髮髻,鬢間插著一支金步搖,長長的流蘇墜在耳畔。除此之外,周身並無一絲佩飾,連玉佩、荷包、戒指、項鍊這些女修常用的飾物,在她身上都不見影子。
簡樸的裝扮無法遮擋她的風華,哪怕初見並不令人驚豔,可細看過去,就發現青衣女子的容貌,仿若最最精緻的工筆畫,眼角眉梢,無不恰到好處。極美,卻又沒有咄咄逼人的豔麗,而是如同月落千江,靜影沉璧,安寧美好到讓人挪不開目光。
她的唇角噙著一抹柔和的笑容,眼中流露幾分關切幾分笑意,更多得則是洞悉世事的睿智。讓人不知不覺就放下心房,將一切煩惱都傾訴給她聽。
若她不刻意透露氣息,葉歆瑤也無法感知到她的存在,可見縱有山河令傍身,對方的修為也定然不弱,何況對方不是雲笈宗的人。
這樣一個莫名出現在琉璃水世界,出現在天波峰山頂的高階修士,顯然十分可疑,偏偏對方卻沒流露出什麼惡意,至少現階段沒有。當然,修真界出手前言笑晏晏,翻臉時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大有人在,若真遇到這樣的人,你只能自認倒黴。但葉歆瑤覺得,這個青衣女子目前不會傷害自己,甚至有點為自己而來的意思。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源於心底的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
葉歆瑤之所以對青衣女子吐露心聲,除了這種感覺,以及對方特質的影響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累了。
申簫、阮靜雅與越千釗,都是她極好的朋友,懂她情緒,憐她遭遇,為她考慮,卻無一人真正知她懂她。
不是展現給所有人看,或喜或悲的葉瓊,而是潛藏於靈魂深處,彷彿壓抑的野獸般不敢咆哮,又彷彿驕傲的王者般睥睨世俗,冷眼看待萬物的,葉歆瑤。
她將真正的自我困於最隱蔽的位置,套上因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從而完美無缺的假面,言行舉止,無一不符合規範,內心深處,卻偶會泛起深深的疲憊與寂寞。
“我覺得,我不像個正常人。”葉歆瑤低低地重複了一遍,想了想,又輕聲加上一句,“是的,不像個正常人。”
從很早開始,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青衣女子聞言,微微挑眉,眼中露出幾分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你竟這樣厭世呢?”
“不,不是厭世。”葉歆瑤輕輕搖頭,否認這個說法,隨即抬眸望向遠方初升的旭日,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最初的最初,她只是覺得,自己不適合修道。
修道這種事情,是慕無昀決定的,懵懂年紀被帶上玄華宗的葉歆瑤根本沒得選擇,就被迫接受了玄華宗的一切——無論是師門尊長,各色同門,玄華秘錄,還是禮儀道德。她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還有不修道的那一刻,直到被逐出宗門後,她開始反覆思考,最後確定,自己是不適合修道的。
常人需要歷練多年,飽經世事與滄桑,才能學會的觀人察物,彷彿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許多人一輩子都琢磨不透的謀略算計,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如極品的凝月晶般透徹清晰;正常人手染鮮血,揹負人命,都會在一段時間內留下消不去的陰影,可對她來說,哪怕以億萬計數的人犧牲,也是冰冷且毫無感覺的數字,縱此事發生於她眼前,她的內心也不會真正動容。
她鋤強扶弱,她憐老惜貧,在同門眼裡,就連凍僵的麻雀,她都會撿回去撫養幾天,再小心翼翼地將它們送回窩裡,堪稱溫柔悲憫,慈善仁義的典範。這些人不知道,她之所以尊老愛幼,是因為她這麼多年受到的教育和內心的自矜,不允許自己做出有失禮儀的行為,但在內心深處,她是看不起這些人的。
不,不應該這樣說,應該說,真正潛藏在層層禮義仁智信,被條條框框束縛著的她,是看不起任何人的。
她看得見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存在,那是自己應當打敗的對手;她看得見比自己強大的存在,那是一段時間內,自己追逐的目標。可“看得見”與“看得起”,本來截然不同的兩碼事。她會愛上慕無昀,為什麼?因為慕無昀一直以一個溫柔、包容、博學又強大到無可超越的形象出現在她的面前,陪伴她百年,又因為宗門的阻攔和世人的不容,定格成為執念。
修道之人應當道心清澄,如日如月,可她呢?葉歆瑤一直覺得,最適合自己的行當,應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客,而非清心寡慾,避世隱居的修真者。哪怕修行,做個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魔修,似乎也更加適合她。但若說不修行,卻又不大對勁,她隱隱覺得,自己應當有力量,有十分強大,讓人不敢直視的力量。這潛藏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