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瞭解過她。
在或平靜,或焦急,或忐忑的等待中,八月初九,終於到了。
第十八章 月光如練劍如虹
興陽這座位於航運樞紐,千百年來都無比繁華的城市,乍一看與往常並無任何差別。但各大世家與勢力控制的區域,以及訊息靈通,或多或少了解那麼些內情的茶樓酒肆,青樓楚館中,卻平添了幾分壓抑。
葉濤所謂的“清場”,自然不是公然趕人,而是將兩人要決鬥的訊息放出去,省得許多人如尋常一般,興致上來便落星湖夜遊,於決鬥自然頗多不便。
聞得這一訊息,許多富商為了避禍,連忙搬離在落星湖的別院;什麼畫舫花娘,聽見武林人士決鬥,更是有多遠跑多遠;敢留下來的,都是聽到一些風聲,自認為本事很大,後臺很硬,或者本來就擁有驕傲資格的世家子與武者們。
是夜,月明星稀,微風習習。
葉濤坐於畫舫之上,不緊不慢,一口一口地品味著百年佳釀。
精緻華麗又帶了些濃豔氣息的畫舫,與他本人的品味格格不入,顯然是他臨時租賃的。無論是畫舫本身的裝潢,還是俗豔的擺設,都是他看不上的,可平日極為注重生活細節的葉濤卻恍然未覺。只見他一面飲酒,一面望著空無一物的落星湖心,似在想著見到家族最強大的敵人之後,應該說些什麼,又好似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願做。
在他的身邊還有著十餘艘畫舫,或站或坐著十餘名檀郡葉氏的高層。他們的神態略有焦急,小聲議論著什麼,時不時望向這邊的葉濤一眼,顯然都在想葉歆瑤到底在哪裡,為何此時都不出現。
離他們更遠的地方,則分佈著各大勢力的來客,無論宗門或家族的高層與精英,乃至後起之秀齊聚一堂,討論著那位名震天下的強者,爭辯著誰能與他為敵,關於這次的決鬥,檀郡葉氏又是何意,等等等等。
很突然地,一切聲音都停止了,就好似世間有某種神秘莫測的力量,停住了風,止住了水,也吞沒了全部的聲音。
一葉扁舟,泛泛悠悠。
幾根翠竹捆紮一起,簡簡單單豎了一帆,沒有比這更簡陋的水上交通工具。可竹筏上的那一襲白衣,卻讓眾人如被扼住脖子一般,大氣也不敢喘。
這些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武林乃至朝堂中大名鼎鼎,跺一腳,天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們或擁有顯赫的出身,或做出不凡的事蹟,或習得絕世的武功,被人追捧,受人敬重,乃是絕大部分武林人士想都不敢想,見到一面就覺得非常激動的大人物。但這一刻,他們卻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更無法控制自己移向白衣人的目光。
想到記憶中那個恍若魔神的身影,這些人被恐懼與無力感嚇得周身冰涼,努力收回投在他身上的視線,壓根不想再看到這個給他們帶來無盡恐慌的存在,偏偏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目光不自覺追隨著他。
輕舟悠悠,隨波漂流,離湖心,離他們越來越近。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細白麻衣,卻似混沌初開凝結而成的玄冰,凍結了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明明是能將對方容貌看個清楚的距離,卻沒有人真正看得清他的容貌,只因在這個距離,無人再敢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見過白衣人的,想起得是他無可阻擋的劍鋒,沒見過白衣人的,想到了最為恐懼的死亡。
他沒有說一個字,一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眼角眉梢都一如既往地平靜,連冷漠都稱不上,偏偏卻給整座落星湖,帶來了無可比擬的冰冷與壓抑。
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冷。
“初九的月色雖及不上十五,也別有一番風韻。”風息水止,萬籟俱靜之時,忽聽見有人這樣說,“不請自來的客人雖令人不快,做主人的,卻也不好太過失禮才是。”
這個聲音是那樣的輕柔,甜美,卻蘊含著說不盡的飄渺意味,仿若從遙遠的地方隱隱綽綽地傳來,若隱若現,神秘且難以捉摸,卻彰顯著無與倫比的驕傲與自信。
伴隨著這句話,凝結於眾人身上的寒氣,似乎如遇見暖陽的初雪,漸漸融化開來。
餘音嫋嫋,仍舊縈繞在所有人的耳畔,但見一人凌波而立,輕輕將一縷頑皮的鬢髮攏在耳後。
她身著曳地長裙,衣袂飄飄,宛若乘風;她不佩任何飾品,墨髮及腰,宛若流雲;她輕鬆寫意,立於湖面,從足尖到裙角,都沒有沾上半點水跡。
同是身著白衣,同是讓人大氣都不敢喘,前者帶來的是如死亡般的冷意,後者卻如空中皎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