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拄柺杖,回頭問:“真的?”
秘書低著頭不說話。
“荒唐!”趙老爺子又罵,“真是蠢貨!”
白惜言不管他認不認,只說:“老爺子也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趙老爺子被人扒下了臉皮,原本想說的話如今也提不出來了。說了聲“告辭”就走了。苗桐扒在窗戶看到車從門口開走,白惜言 眉心問:“走了?”
“走了。”
“老東西還以為是他年輕的時候呢,誰都要聽他的。”
“你怎麼知道他要來?好像你一點都不驚訝似的。”
“錦之有派人盯著朱玉珂,怕是她的抑鬱症並沒完全治好,時好時壞,遇到了你就復發了。”
這可不是苗桐能控制的事,她說:“你說得對,她外公應該把她帶回上海趙家。”
“哪有那麼容易?趙家的人又不是省油的燈,下面的小輩不知有多少看不慣她一個外家人受老爺子照顧疼愛呢。現在她出了這種事,難免有落井下石的,恨不得她瘋了才好。這關係到老東西百年之後的遺產繼承問題呢。”
“那你呢?”
“什麼?”
“你用青春和健康換來的繁榮的源生王國,這樣輕易地放手,甚至連僅剩的股份都願意賣掉,真的甘心嗎?”
白惜言沒有立刻回答她這個問題,他看不到苗桐問這句話時臉上是什麼表情。源生的存在使苗桐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而他又重新撐起她整個人生。是是非非恩愛情仇已經無法計較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們誰都離不開誰了。
每個人磕磕絆絆地長大,身上難免有大大小小的傷疤,即使帶著遺憾,也要坦然面對接受走完一生。
他突然想起剛記事的時候,那時還住在水鄉的老家,門前的河邊總有撐船的貨郎經過。他幼時嗜甜,滿口的蛀牙,貨船上五分錢一顆的薄荷糖,連家境很差的小孩子都能吃到,偏偏母親不給他買,也不讓家裡照顧他的老嬤嬤買。那時家中再好的東西都有,偏偏他最想要的只是一塊薄荷糖。
後來他從父親手中接下源生,那時祖父最重要的遺產,他拼盡了所有力氣去重建那個搖搖欲墜的王國,只為了讓外人看一看他們白家沒有那麼容易垮。而如今的源生,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塊溶化的過期薄荷糖。
“有什麼不甘心的,不過是以前得不到的東西,現在不想要了。”白惜言十指交叉雙肘撐在單人沙發兩側,認真地說:“現在我有更想要的東西,想要奮鬥一輩子的事業。”
苗桐愕然,屋中沒有開燈,沉沉的灰暗的屋中,他的面容比大雪還要潔白莊重。
好半天苗桐才打破沉默,無奈地吐出兩個字:“昏君。”
4
北方過小年是臘月二十三,南方則晚一天。
劉錦之的父母去了鄉下老家過年,家裡只剩下他和兒子劉念,於是一起來白家過。張阿姨為了晚上的餃子宴忙活了一整天,每年包的餃子都要吃好久,風俗是“年年有餘”,根本不用擔心不夠吃。
天剛擦黑就聽到起伏的爆竹聲,張阿姨下餃子時,劉錦之在院子裡放鞭炮,劉念不怕響,把弟弟的耳朵捂得緊緊的。
白惜言聽到又是夏生興奮得像只小鴨子般嘎嘎的叫聲,竟也不覺得煩。
看他把耳機拔掉,苗桐邊擺餐具邊問:“嫌吵嗎?”
“不吵。”白惜言把電子書放到一邊,“我餓了。”
“馬上就熟了。”苗桐憂心忡忡的,雖說不是個大手術,但只要是手術就不會有百分之百的安全,“過了年就早點把手術做了吧?”
“怎麼跟祥林嫂似的?這句話你都說了不下一百遍了。”
苗桐在他的額頭上輕拍了一下,白惜言笑罵她沒大沒小。這時座機電話響了,是白素從老家打來的,白惜言接起來詢問了些老家祭祖的事。
老家祭祖很講究,大戶人家要在除夕下午舉行祭祖的儀式,有專門的司儀讀祭文,供桌上祭食的種類繁雜,每個種類的擺放位置都不同。家中老少按照輩分逐一磕頭敬酒,還要有鑼鼓舞獅的班子來熱鬧一下,才算正式的祭祀結束。
白惜言記得很小的時候,家中祭祖,鑼鼓舞獅的一來,家中的院裡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小孩子大多是衝著祭食來的,等祭祀一結束,供桌上的祭品就可以隨便拿來吃。迷信的說法是小孩子吃了祭品,一年都不招災禍。
聽著白素說明日的準備,白惜言只覺得親切,還笑她:“你小時候最討厭祭祀時來很多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