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女鼓足勇氣上到崖頂,伏杜剛好結束一段練習。一招“燕返故甍”後,他還劍入鞘,抬起手,正欲拭去額上汗珠時,一條絲帕迎面丟來。
“你又來了?”他接了帕子,卻不用,仍是用袖口擦過額頭:“真是悠閒的姑娘。”
“”青女見他不用自己的手帕,心頭老大不樂意:“給你帕子你也不用,把人好心全當做驢肝肺嗎?”
“不方便。”伏杜認真解釋:“你明兒就該行及笄禮了,雖然說江湖兒女沒那麼多講究,多少也該避諱點兒。否則你以後講人家也不好講”
青女聽他還記得自己及笄禮時,原本是極振奮而開心的,然而沒開心多久就聽到“講人家”,立刻把一張小臉拉了下來:“講什麼人家呀,我才不要嫁走呢,你再裝傻,我”
伏杜苦笑:“都這麼久了,你還”
“說那麼多幹什麼?”青女癟嘴:“明兒我及笄,你去不去向我爹爹求婚?”
“向師父求婚,不好吧”伏杜沉吟:“他又不是魯四叔有龍陽之好,再說我對做男妾也全無興趣更何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不能僭越”
話音未落,青女便一跺腳,手上拔出了匕首,半是惱怒半是嬌嗔:“你又狡辯!”
伏杜心中哀嘆一聲,拔劍擋她是來不及了,於是只好勉強一扭腰,讓過刀鋒。
“你還躲?”青女益發生氣:“誰教你這樣對待女孩子的?”
“也沒有人教你這樣對待自己的義兄好嗎?”伏杜終於拔出長劍,說話間便擋了青女叮叮噹噹的七八招:“拔匕首就戳也不說一聲,我是個活人,又不是個篩子!”
青女從來都使匕首,這在以劍法馳名的千鋒劍盟之中是個異數。人道戰陣上是一分長一分強,雖然江湖打鬥與戰場搏殺不同,然而這規律大抵無二。為了解決這短小兵刃帶來的潛在危險,青女的速度快得不是一般人能看清的。
伏杜雖然苦練了兩年,可若是要見招拆招,速度上也拼不過青女。他能勝過青女的就是內力,可這又不是以命相搏,用內力很可能會傷到她,於是只好提著一把長度重量都顯多餘的長劍擋青女窄小鋒銳的匕首,沒一會兒就落在下風。至於還手之力,算了吧,他一開始就只顧著招架
轉眼間,他衣上已經被青女的匕首劃出好幾條長長的縫隙。
“住手!”他喝道:“別打了!”
“連我都打不過還說什麼報仇啊!”青女嘴上說著,手上卻絲毫不慢:“要是不能報仇,你為什麼不去求婚?你不是說過喜歡我的嗎?”
“”伏杜想要理清青女這話的含義,可心中一有事,手上就跟著慢下來,青女朝他左手腕點去的三下,寒氣已經逼上面板。來不及想,他退後一步,將在經籍中看過的劍舞起手第一式使了出來,剛好掛開青女的匕首。
所謂劍舞,原本該是女子所習。它講究的原本便是身姿優美而非殺敵制勝,常常是拿來表演的。武者或者說“舞者”可以把三尺長劍舞作一團白光,而衣袂在劍光中飄搖,連人帶劍忽左忽右,端的是靈巧美觀之極。千鋒劍盟號稱無劍不有無功不具,是而連這樣少有江湖人士學習的功夫都收錄在了書冊子裡。伏杜曾經翻到過,喜它有趣,便照著比劃了一圈,卻想不到這時候能無意識地使出,拯救了他的左手。
然而,無論敵人動靜如何,劍舞只要起了第一式就都是要一圈舞完的。青女不意伏杜能格開這一招,下手益發快,卻盡數被擋住,甚至連他身週三尺都無法靠近了。
飛煙崖頂劍器格擊的叮噹聲,格外適合這涼爽的夏日午後來聽——簡直就是操琴的麗人撥出的曲調嘛!只不過青女和伏杜都感覺不到什麼涼爽之意,只有汗從額上流下,在眼睛裡殺出疼痛,再沿著人飛速進退的軌跡墜落
終於,氣喘吁吁的青女看出端倪停手了:“喂,你是在和我打,還是在自己玩自己的?”
伏杜剛好舞到最後一招,恰好停了手:“總之你沒有打贏我不是嗎?”
“”敗給伏杜的青女,看起來還是有點鬱悶的,她悻悻揮了揮手:“好啦,輸給男人也不算丟人。再說,反正以後我要是遇到危險,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當然會啊。”伏杜答得快,可話一出口突然覺得有些什麼不對——以後自己都要保護她,那不就成她夫婿了嗎?哪兒有女人靠“哥哥”保護一輩子的?
“你接著練吧,我休息休息。”青女得意洋洋地找了塊石頭坐下,把匕首收起,笑得眉眼彎彎,望著扶著松樹喘息,累得滿臉通紅的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