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吧。
記憶充滿傷痛,我們無力負載。
忘了吧。
如果能忘,多麼幸福。
李金站在營地門口,他的臉色有點蒼白,目光疲憊。
鳥皇慢慢垂下眼睛。
李金慢慢露出一個微笑:“你,沒有得到?”
鳥皇沉默一會兒,跪下,低頭。
李金苦笑:“沒關係,沒關係。我反正也累了。”
鳥皇慢慢站起來,只是雙腿微微顫抖。她張開嘴,半晌又閉上。靜靜地站在那兒。
李金回去營房。
鳥皇還站在地中央,一動不動,石化了一樣。
歐陽喜過去:“怎麼了?”
鳥皇的聲音,清晰平靜得可怕:“不要靠近我!”
區華子出來,張祖光疲憊地把三個孩子全交給他,看看鳥皇:“你,說謊,以下犯上,關你三天禁閉。”
鳥皇只是呆站著。
李金道:“我帶她去。”向她點點頭。
鳥皇站著不動。
李金微笑:“堅強點。”
鳥皇不動。
李金輕聲:“走吧。”
鳥皇慢慢走過去:“我會怎麼樣?”
李金輕聲:“不知道,已經不是我的任務了。”
鳥皇沉默。
頭暈,噁心,窒息。
她緩緩深呼吸,內心深處一個聲音:“深呼吸,深呼吸,慢慢吐氣,想象蔚藍的天空,白雲,陽光,深呼吸。”那是李金的聲音。
那是李金的聲音。
她不該存疑,她不該拿李金的生命來冒險。
百死莫贖。
這樣的人,其實,已經不配過上正常生活了吧?
如果李金死了,她再不能想象,他告訴她的藍天白雲與陽光了吧?她的世界,只剩黑白與死寂了吧?
區華子過來詢問:“李師父?”
李金道:“我帶她去禁閉室,我會在那兒看著,免得出事。”
區華子微微不安:“她怎麼了?”
李金笑笑:“問教頭去吧。”
李金輕聲:“什麼也別做,不要哭,不要出聲。”
鳥皇靜靜看著他。
李金苦笑:“或者,你根本不會哭吧?你懷疑的沒錯,那幾個幫你的人,是我安排人處死的。我一直做得不錯,所以,這不過是對我最後失職的處罰。我是幫兇,只是因為疏忽,導致”
鳥皇輕聲:“你看見我了。”
李金轉開頭:“我累了,沒留心。”
累了,折磨一個倔犟受傷的靈魂,他無法勝任這工作。只是看著,也累了。再也受不了了。
鳥皇沒有表情看著無邊的黑夜,子夜了,最黑暗的時刻。任何人同鳥皇接觸,都會受到懲罰。殺掉她的朋友,孤立她,侮辱與折磨倒不算什麼了。
無邊的沉寂。
她整天不說一句,應該會瘋掉。
隔幾天,他會把她帶到禁閉室裡,象侯啟龍曾經做過的一樣,地下的禁閉室是隔音的,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是,李金什麼也沒做,只是同她聊天,天氣很好,你喜歡吃什麼?我買了塊麥芽糖。
鳥皇很驚訝,你想做什麼?你覺得我太麻木,不能感受痛苦,所以來溫暖我,然後再把我扔進水裡火裡嗎?你想讓我把你當朋友,再刺我一刀嗎?
鳥皇接過糖,軟的,淡綠色,她緩緩露出微笑,慢慢吸吮,難得的甜。任何好意,存疑著接受吧。
那個白天冷嘲熱諷,打罵折磨她的人,夜裡有一句沒一句地同她閒聊。離她兩米遠,同她聊天。
她忽然明白,李金在模仿侯啟龍,他做不出那些事,他把門關上,沒人覺得他只是在同她聊天。
她看著李金的目光,慢慢溫和起來。李金有一天說:“你能繼續保持冰冷仇恨的目光嗎?”
李金不解釋他為什麼出現在每一次處死無辜人的現場。
鳥皇猜想,看著她,是他的任務。
“是你讓人殺了他們嗎?”沒有回答。
“你想把我怎麼樣?”沒有回答。
“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李金終於笑了:“不知道,我想,我可能挺不到那一天了。”
他挺不住了。
良知是生命裡是沉重的負擔,他挺不住了。
禁閉室裡,李金看了鳥皇一會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