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人常說,天底下沒有白佔的便宜,就像我,雖然可以和點點團聚,但卻不得不順從孫正陽。他讓他的侍妾把東廂房騰出來讓給我,並把一些好傢俱搬到我屋裡。他怕我跑,又怕我害他,所以不僅把我看得很緊,而且十分謹慎。他每次叫我去,總要先讓我站在屋子當中把衣服脫光,等我走近了,他就拔下我身上所有尖利的東西,然後扔得遠遠的,而且從不留我在過夜,總是一完事就打發我走。
孫正陽的兩個侍妾,是一對姐妹,姓秦,身世也很可憐,從小就無父無母,被人販子買了,請了個老師教她們彈琴唱歌,後來正好趕上孫老太太過壽,人販子就叫她倆到府上來拜壽,席上唱了幾段小曲,被孫正陽看中了,就花錢買下來,留在府裡作歌舞姬。姐妹倆一個叫紅玉,一個叫碧蓮,而且正好是一個愛穿紅,一個愛穿綠,所以有時候女孩們就管她們叫紅姑娘和綠姑娘。紅姑娘性格隨和,很好相處,而綠姑娘則有點倔脾氣,我當時和清玲在這當丫頭的時候,就覺得她特別厲害,不過這回她們倆對我都比較客氣。反正我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從來也不記仇,所以心平氣和地和她們相處,覺得也算和睦。
這一天,我在西廂房坐著和秦家姐妹閒聊,孫正陽從外面大搖大擺地進來,姐妹倆慌忙起身,畢恭畢敬地行了禮,我摟著點點坐著不動,他擺擺手,叫秦家姐妹下去,姐倆像逃荒似地跑了出去。
孫正陽邁開腿,坐到木墩上說:“老太太等會要來,你可得”剛說到這,就聽見外面有人喊:“老奶奶來了!”
緊接著,點點的保姆匆忙掀簾子進來,接了點點抱著出去了。我走到門口,秦家姐妹迎上來,站到我身邊,面露驚慌地等著。
我說:“不就是老太太麼,怎麼嚇成這樣?”
孫正陽邁步到院裡,迎向他老孃作了個揖,說了一聲“娘”。秦家姐妹忙屈膝行禮,並向老太太道了萬福,而我則衝孫老太太笑了笑。可是,人家老太太從我們身邊走過時,連正眼瞧都不瞧我們一眼。老太太一進正屋,我就準備回自己屋去,結果又聽見她說:“叫那幾個丫頭留下,在外面候著!”於是,一個婆子從裡面探出身來,衝我和秦家姐妹努努嘴,然後就又退回到屋裡去了。我不得已,只得站在門外等著,秦家姐妹在我身後一邊一個的站著,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屋裡老太太開始說話,說的盡是些家常瑣事,扯了好半天,才轉入正題。
她說:“正兒啊,不是娘說你,你媳婦現在有孕在身,你也多去陪陪她,昨兒個她又到我那鬧去了,埋怨你冷落了她呢!”
“醋缸!媽的,她就是個醋缸!”孫正陽狠狠罵了一句。
老太太嘆了口氣,勸著說:“這也怪不得她,要我說,你的心也該收收了!”
“娘,您不用說了,是怎麼回事孩兒心裡清楚!哪天我脾氣上來了,非把那個醋缸打得稀爛不可!”
“她懷著咱們孫家的骨肉,不許你怠慢了她!”
“還不一定就真是懷上呢!”
“怎麼不是,大夫不都瞧了麼,說是有喜了!”
“反正我覺得蹊蹺,月份也不對!”
“怎麼不對!”老太太忿忿地說:“你跟她圓房到現在也有段日子了,也該有啦!”
“還沒一碰她,怎麼就有了呢?”
“混帳!又說混話!你和她都圓了房了,懷了孕有什麼稀奇的?我已經叫丫頭把她用過的床褥拿來看了,紅籽紅瓤,錯不了!”
“您叫人拿那腌臢的東西看什麼?”
“當然得看了,老孫家娶的媳婦在孃家時是不是守節操,是不是個規矩的女人,全指著這個呢!人家女方家早就急了,就等著咱家去報喜呢!可是你遲遲不肯跟她圓房,叫我也沒法交待,只能編個瞎話,說你臨喜日子那幾天吃壞了肚子,請大夫來調劑,才把正事給耽誤了。”
“嗯。”姓孫的哼了一聲。
“你說你啊,到底是因為討厭她而恨娘,還是因為恨娘而厭惡她!”
“娘,您說哪去了,我哪會厭恨娘啊!”
“那為什麼整日的擺著張臭臉!”老太太突然把柺杖拄得咚咚響,“這是擺給誰看呢?你說,這老金家的閨女怎麼了,怎麼就這麼不招你待見?先不說她的品性脾氣怎麼樣,就衝她是個守婦道的規矩女人,你就應該敬重她!不像某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打從進府的第一天起就是心懷鬼胎!”
“娘,您這是從哪說的?何來的不三不四,何來的心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