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以跋涉艱勞,犯了老病,渴思兄弟,專人來請舜民回去相見,商量一切。來人並說起蕭山一帶出蛟發水,道途難行,起旱反倒更慢,歸途最好仍走水路。舜民聞言,心才略放。多年手足,難得聚首,又在多事之秋,哪有不回之理?想起半瓢和賽韓康之言果然靈驗,好生贊服,立向葦村辭別。
葦村知留不住,一面命人僱船明日起身,一面設宴送行,席間笑對舜民道:“那位韓先生真有妙處。適才他走後,老弟忙著回來,內人在他座下拾起一副風藤竹的手鐲,還包有一張紙條,大意說鐲代船價,賢夫婦回家,明年必有夢熊之佔,並有歸途之約,不可不赴等語。老弟初來,適才又未見他寫字,他卻事事前知,真可謂為神仙中人了。
他從來對人不修禮貌,藥價不論多少,更是必須無缺,卻對老弟臺如此客氣關切,緣分不淺呢。”舜民要過紙條,看了說道:“風塵之中頗有異人,我們不留心罷了。”於是又把富春江舟行所遇述了一遍。虞妻雖因此行匆匆只留三日,千金選妾又成虛願,幸見半瓢之言已驗,賽韓康又有仙人之名,所說當然不虛,但盼到時應驗,自沒話說,只囑舜民,無論如何中途必赴蘇翁之約,以免自誤良機。舜民本是打算回家見過兄長再去赴約,繼一想順路的事,葦村、虞妻再三相勸。葦村與堯民更是同榜同官,至戚至好,聽說告官回來,執意同舟前往一聚,並不以禍福牽連為念,又買了許多禮物,俱是杭垣名產明前茶葉、金腿、綢緞之類,送他弟兄二人和別的親友,連買帶包裝,結束行李,直忙了大半夜。舜民見他古道熱腸,親交情重,不便深攔,只得任之。
次日上船,陳家好些人,俱送到江邊方始迴轉。因添了葦村主僕三人,僱的是一隻頭號官船,為了求快,另加了一班縴夫,每晚均有酒肉犒勞,人人賣力;風頭又順,雖然船行上水,走得並不甚慢。日裡三個主人前艙坐談,窗明几淨,茶香酒熱,眼望大江雄闊,水碧山青,江水蕩蕩,自動起千萬片毅紋,在晴光瀲灩之中,平鋪順流而來,打得船頭汩汩作響。時而片帆高穩,映日輕揚;時而縴夫爭途,齊唱山歌,突臂俯身,首足相銜,盤轉上下於山巔水涯、危崖瞪道之間。榜人一舵在手,時作微動,若不將意。
上流頭更有貨船輕舟、木排竹筏不時揚帆趁流而下。遠望水天相接,帆影參差,不消一會,帆影漸大,急駛而至,彷彿快要撞上。兩船上榜人口裡一聲招呼,手中舵微微一偏,船身略蕩之間便交錯過去,此東彼西,各奔去路,俄頃已在十多丈外,剩下一個白點,逐漸消沉。葦村盛道江行之樂不置。虞妻一心為夫置妾生子,那日看見江小妹,一想漁村茅舍中竟有這等絕色女人,心便動了一下;先後又聽蘇半瓢、賽韓康二人之言,益發留了點意,料定舜民納妾,應在小妹身上;知舜民為人正直,已然賙濟過小妹,決不肯乘人之危,又愁他心急見兄,不肯赴約,葦村至戚,無話不說,同行正合心意,乘著舜民離開,重託了兩次。葦村自然應諾。
第三回 駭浪挽危舟 江女酬恩施絕技 粗心驚失錯 蘇翁臨難託遺孤
船行了兩日,將近桐廬,天色尚早,方要叮囑舜民到時停舟赴約,耽擱半日,江上忽然起了風暴。船人一見天色不好,加急搖駛,縴夫也一齊努力。剛剛船到金沙埠,離泊處還有半里來地,天色已愈變愈惡。岸上是飛沙走石,大風揚塵,屋瓦驚飛,樹折木斷。人家屋外曬著的衣被,多被旋風捲起,在暗雲低迷的天空中,恍如白鳥翱翔,上下翻飛。到處搶著關門閉戶,拿進東西。籮圈斗笠兜籃之類,被風吹得在田岸街路上亂滾。
江面上是驚濤壁立,駭浪掀天,小山一般的浪頭,一個跟著一個打來,江聲澎湃,宛若雷轟,襯上又尖銳又淒厲的風聲,濃雲層裡時發一兩下金線般的電閃,真彷彿有萬千水怪夜叉鬼魅,在那裡奔突叫囂一般。江中船隻早都泊岸,被風浪打得東斜西歪,沉的沉,碎的碎,隱聞哭聲隨風吹來,看去觸目驚心,甚是駭人。幸而舜民坐的是隻頭號官船,工料堅實;船人又甚在行,老早放下帆篷,離岸又近,卻也被浪顛得七上八下,人倒物翻,站立不住。船人仗有縴夫多名,先還打算強掙扎到埠頭上去停泊,舜民見滿船皆水,情勢危急,一眼看到前面丈許便是舊日停泊之處,自己不能起身,連喝幾聲“停船”。
人聲風聲喧譁,亂做一團,船和撥浪鼓似的,哪聽得見!
王升恰在關窗,周身都被浪頭打溼,跌跌蹌蹌,連滾帶爬,搶向後艙一說,船老大道:“我們不是不知道性命交關,先前不料風暴這樣厲害,縴夫多已上岸,準備搶到埠頭再停。如今他們都在岸上拼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