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天子竟然坐下了,安安靜靜,別說罵人摔椅,連呼吸都聽不見,雙手攥拳,擱在膝蓋上的玄色錦袍。
用力過猛,指根部關節白得發青。
時辰過得慢到一個出奇,好歹,太醫們還是出來了。
遊御醫領著一群小的,腳底打著顫,將遞帕子給自己揩汗的醫女一手擋開,直直奔到天子面前,一個猛子栽頭跪下。
其他太醫見著上司都跪了,哪還敢站,齊刷刷地跟著跪下來。
一瞬間,皇帝的膝蓋頭下,烏泱泱的,多了一群岌岌可危,下一刻不知道還在不在頸子上的腦瓜子。
早就聞訊趕來的胥不驕倒吸一口氣冷氣兒。
宮醫問完脈看完症就跪,白痴都瞧得出,不是小事,是大大的大事。
瞧這謝昭儀正當妙齡,活潑青春,能站著不坐著的人,進宮這麼久,除了柏梁臺虛驚一場看過大夫,一年半載連風寒風熱都幾乎沒得過,如今錦衣玉食,天天被自家皇帝泡在蜜罐子裡養著,能有什麼病?
胥不驕是老人,心裡有些猜測,一把汗嘩嘩淌。
胥不驕都能猜出來,皇帝自然不會想得比他慢,可他捏著拳頭,眼睛直視前方,並沒看下面的一顆顆腦袋:“昭儀是不是中暑了。”
遊御醫老眼一閉,正要抱拳彙報,皇帝眉目一沉,打斷他:“難不成是餓暈了?她陪太后勞頓了半日,朕過去時,她午飯好像還沒吃。”
遊御醫豁出去,阻斷天子的自欺欺人:“陛下,昭儀病情有異。”
胥不驕一驚,趕緊支走殿內內侍和宮娥。
遊御醫也打發了隨行幾名太醫出去,隻身留下,人掃蕩一空,才皺眉稟:“昭儀並非中暑,而是中毒。”
果然大事,皇宮裡哪能有毒這個字!聽都是不能聽的,胥不驕大震:“後宮夫人膳食從來嚴格,怎麼會中毒!”
“中常侍大人,中毒有多種渠道,不一定非要從口入,下官剛剛與同僚瞧過,該是從肌膚直接浸入。”
從面板就能浸入,不是比從口入的毒還要厲害?胥不驕心一抖,剛要詢問,皇帝嘩啦一下起身。
遊御醫明白聖上要進去,手一伸:“聖上別憂心,昭儀暫時沒大礙,剛被施過針灸,服了壓制藥,睡過去了,眼下不好打擾,休息為上”
皇帝轉回坐下來,表情卻在轉身側頸之間迅雷不及,大大一變,壓低嗓門:“到底怎樣說重點,別報喜不報憂,你知道朕想聽的是什麼。”
遊御醫不敢兜瞞著:“沒性命之虞,但毒已經進去了,瞧樣子有好幾天,當時沒及時發現,如今浸沉在了體內,想要排出毒素,並不是朝夕事兒。”
“人有沒有問題?”胥不驕搶問。
遊御醫說:“這毒性並不算大,白口吞食也不置於致人死地,浸入面板效力就更加是降低幾層,昭儀性命無礙。最壞後果就是,毒素排不盡,長年昏昏欲睡,精神不振,體力再不如以往,就像今天這樣。另外,更有一點”
面前人停頓很久,遊御醫如履薄冰,最後才聽到皇帝語氣疲憊:“說。”
“下官剛剛叫醫女給昭儀全身上下檢查過,手掌處的擦痕,怕就是進了毒的源頭。那日昭儀摔跤,手心有開放性傷口,還沒收口前應該接觸過毒源,毒素才藉由昭儀的傷口浸入體內。下官叫醫女解開紗布,發現創口處已經變了顏色,呈烏色,有潰爛,昭儀和宮人們先前不知道手上接觸過毒,這幾天裹在裡頭,血氣不通,毒素竄行,耽擱久了,那手”遊御官斷症多年,皇宮裡奇形怪狀的傷和病也不算少,但這一樁案例還是前所未有,著實有些驚心。
“手,廢了?”胥不驕顫顫巍巍。
遊御醫看一眼天子,咬咬牙,罷罷,醜話說在前頭是皇宮行醫的老經驗:“手廢了還算好的,這毒要是執行得快,止不住,只怕得切下來,免得再誤了身子其他地方。”
胥不驕白了臉,跳起腳來,急得幾欲冒煙:“切手?說什麼鬼話!”
別說鬼話,就算馬上要當鬼,該說的還是得說,當太醫的到了這一級別,也不怕死了。
遊御醫反倒鎮靜了,豁出去,繼續:“但就如剛才下官稟的,如今止住了毒素擴散,聖上暫且別憂心。那傷手,下官用藥散熱敷,囑咐過遠條宮的宮人,定時透氣換藥,再不能捂著裹著,隔一個時辰,就得沿著筋絡揉捏,疏散腫脹,晚上也不能停下來,如此一來希望能有好轉,免去最壞後果。”
老御醫的意思,就是謝昭儀這邊,只能聽天由命。胥不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