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廝手中那盞散著昏黃的光的燈籠。因為光線所及範圍有限,腳下的路又是溼滑不堪,這一路走的頗為辛苦。溼意透過了鞋面,浸到了裡面,腳已經冷的麻木了,卻沒有空去在意,此時心裡只存著一件事,那就是——裴乾會不會有事?
病的厲害?有多厲害?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待真進了‘承訓閣’,看到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的裴乾時,心跳猛的一頓,然後,一顆心,一點點,一點點的往下沉。
這個面色蒼白、憔悴不堪的人,真的是那個活潑的小裴乾嗎?
他平躺在床上,臉色白的嚇人,往昔紅潤的唇也失了血色,上面暴起白色的皮,長長的頭髮散亂在頭旁,更有幾縷因汗溼而粘在了面頰、脖頸上,如黛的眉緊緊皺著,額頭上則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乾兒”,我試探的喚了他一聲,他卻絲毫沒有反應。我驚慌的轉向立在一旁的裴英:“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
裴英定定的看著我,眼中的擔憂帶了絲憤恨。
“是挺嚴重的,不過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秋明插話道,“許是晌午玩雪時受了寒,下午我瞧著就有些不精神,也沒在意,不料晚間竟發起了高熱,渾身燙的厲害,還說胡話,不過剛剛大夫給看過了,說是傷寒,好好治的話,不會有什麼事的。”
吁了口氣,正巧丫鬟端了水盆進來,要幫裴乾敷帕子,我忙接過手,將帕子在水中潤溼了,再認真的疊好,搭在了裴乾那滿是汗水的額頭上。
喂藥、換帕子,我接手了所有要做的事情,守在裴乾的身邊。
過了大半個晚上,他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一直處於昏睡狀態,卻睡的極不安穩,眉頭一直緊緊皺著,乾裂出血的唇也不停的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裴英和秋明也一直守在旁邊,安靜的讓我幾乎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額頭上的帕子又捂熱了,我起身到桌邊拿浸溼的冷帕子,一轉身,卻發現裴乾竟然詭異的坐了起來,雙眼微微睜著,一動不動。
“乾兒?”我走上前,輕聲喚道。
他卻並不應聲,只是呆呆坐著。我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眼神呆滯,臉上也沒有表情。
又試探著喊了他一聲,他還是沒什麼反應,我不禁頭皮發麻,瞟了眼身後的裴英和秋明。
秋明走到我身邊,輕聲道:“別害怕,聽下人說,乾兒這幾天是有點不太正常,常半夜裡就突然起身滿屋子翻東西,別人叫他,他也聽不見,等第二天早上問他,他又說自己不記得起來過。”
夢遊?!裴乾竟然有夢遊的毛病!天啊,以前還真不知道。
知道夢遊最忌諱的就是將其叫醒,因此我將秋明拉到一邊,示意屋裡的人都不要說話,並小聲告訴他們,這是一種病症,但對身體無礙的,不用害怕。
裴乾在那裡呆坐了半晌後,突然掀了被子下了床,面無表情的走到桌邊,開始翻桌子上的書。
我只覺脊背一陣發涼,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唯恐他找把刀子走到我跟前,再敲著我的腦袋說“西瓜熟了”夢遊,還是很可怕滴。
不過還好,小裴乾向來是個規矩的好孩子,做的夢顯然也是很正常的,因此他只是坐在桌邊翻書看,沒有其他的動作。不過,我很懷疑,他那麼呆滯的眼神,真能看清楚書上寫的什麼?
唉,說起來,要是我也有這種夢遊看書的習慣該多好,當初考學就不用那麼累的熬夜了,反正睡著了會自己找書看,只是不知道這樣子的記憶效果怎麼樣。
他一邊認真的翻著書,口中還不停的嘟囔著什麼,我小心的湊上前去,給他披上厚厚的大氅,聽清楚他說的是“怎麼找不到呢?暮夕姐姐。”
“找不到什麼?”我有些好奇。
他沒有回答,依舊翻書。
哦,想起來了,他現在是聽不到我說的話的。
秋明也湊了過來,看著我道:“你剛才說什麼呢?”
“乾兒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一直自言自語的說‘怎麼找不到’,還喚我的名字,真是奇怪。”我不明所以的盯著裴乾,心中滿是疑惑。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打眼望去,是裴英。清冷的目光掃過我,又轉向了還在翻書的裴乾,薄薄的唇角,竟勾起一個苦澀至極的笑。
他知道什麼?為什麼表情這樣奇怪?
按捺住滿心的疑惑,我站到裴乾的身邊,彎下腰,湊到他耳邊柔聲道:“乾兒,我是你暮夕姐姐,你在找什麼,可以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