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大毛,搶過抱福丫的差使。他坐在牛車的最前面,穿成小圓球的福丫,臉朝前靠他懷裡,眼珠子骨碌碌地看新鮮。五毛撅嘴巴:他才是福丫的親哥,為啥不讓他抱?
牛車晃晃悠悠,福丫昏昏欲睡。突然,一隻野兔子從牛車前竄過。福丫瞬間清醒了,睜圓了眼睛,想要看清野兔的樣子。
那隻正在疾馳的野兔,突然拐了個彎,又跑回來了。正任勞任怨往前趕路的老牛,看著被它踢了一腳,軲轆出老遠躺著不動的毛茸茸——咋滴?碰瓷啊?
四毛呲溜跳下牛車,跑過去撿起斷氣的野兔:“這兔子真傻,好好的往牛腳底下竄!”
六毛吸溜著口水:“肉,咱又有肉吃了!”
宋老大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吃什麼吃!咱村裡的規矩,山上的野物誰獵到算誰的!”
“可……這是牛踩死的。牛又不吃肉!”六毛據理力爭。
宋老大把野兔接過來,塞到老四家裝糧食的筐裡,扭頭對兒子道:“牛是你四叔借的,野兔自然是你四叔的。想吃肉,自己去獵,指望別人只會兩手空空!”
六毛摸摸自己的小腦袋,垂頭喪氣地道:“可是爹,我還小呢!攆不上兔子怎麼辦?”
八毛安慰他道:“你抓不到,讓你爹給你抓!”
“我爹沒你爹厲害……四叔連野豬都能抓到!”想起燉野豬肉的味道,六毛忍不住吸溜口水。
宋老大額角有青筋崩起——這兒子還能要不?
又看了一眼安靜又乖巧的福丫,怪不得都想生閨女呢!兒子都是破棉褲,漏風!
路過一片山林時,突然撲啦啦落下一群野鴿子,旁若無人地啄食著地上的草籽。宋老大騰出一個竹筐,找準時機朝一隻鴿子罩上去。平日裡很機敏的野鴿子,今天好像遲鈍了許多,用竹筐一罩一個準兒。
宋老大兄弟倆,一手拎著兩隻野鴿子,滿載而歸。宋老大心裡美滋滋的:有這幾隻鴿子,媳婦不會在孃家抬不起頭了吧?
媳婦在家中最不受寵,他家條件也是三個女婿中最差的,每次回孃家媳婦都會受到她弟弟弟妹的白眼,宋老大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到了前面路口,宋老大把自家的菜和糧食搬下來,菜自己挑著,糧食讓大兒子揹著,鴿子讓四毛拎著,媳婦只要牽著六毛的手就行——給不了她好的條件,在其他方面儘可能的讓她輕鬆些。
五毛低頭看著睡著的妹妹,用小被子把她裹緊些。他嘟著嘴,壓低聲音跟爹孃抱怨:“明明福丫是我妹妹,每次哥哥們都跟我搶。太可氣了!”
宋老四嘆了口氣道:“福丫還是我跟你娘生的呢?卻被你奶天天霸佔著,我找誰說理去?要怪,就怪你娘跟我,把你妹妹生得太可愛了。上回去縣城領你妹的補貼,要不是你爹我走得快,你妹她又多了個哥哥呢。”
負責查驗新生兒印記的楊婆子,那天帶了孫子去衙門。那小子見了他閨女,就嚷嚷著要抱回去當妹妹。被他奶鎮壓後,哭得那個聲嘶力竭。他抱著閨女走出好遠,還能聽到那倒黴孩子的哭聲呢!
說話間,一家五口來到了五福村。村子裡靜悄悄的,這年景,人人都吃不飽,自然不會有人在外面閒晃盪。就連小孩子,也蔫頭蔫腦地坐在自家門檻上,有氣無力地打量著趕著牛車進村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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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大姑父來了!”蘇雲的大侄子蘇荇,在家門口的空地上挖蚯蚓,聽見牛車的聲音,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在院子裡碾穀糠的趙氏,扔掉手中的炊帚,小碎步跑向院門外。蘇雲抱著女兒迎上來,笑道:“娘,您慢點兒!”
“姥姥,五毛想你了!”
“八毛也想了!可想可想了!”
福丫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看著倆哥哥像哈巴狗似的,圍著姥姥轉圈圈,無聲地笑了,露出剛長出的兩顆小米牙。
趙氏在倆外孫頭上揉了一下,接過女兒手中的福丫,笑著逗她:“哎呦,我們福丫也來了!快讓姥姥抱抱!”
蘇雲不放心地道:“娘,還是我來吧!這小妮子還挺墜手的!”
福丫低頭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又看了一眼姥姥家隔壁門邊餓得站都站不穩的小蘿蔔頭——自己長這樣,是不是特招人嫉恨?
趙氏卻笑道:“墜手說明我們福丫身板兒壯實。親家真會養孩子,把福丫養得這麼好!”
是呀!閨女從出生到現在,幾乎都是婆婆在帶,養得再好沒有自己一點功勞。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