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炎倏地合嘴,目光變得凝重:“你就算用腳趾頭想,也應該知道我必然來。這張廢話不必說,馬上一起走!”
黎非淡道:“我和你們一起,離開不出三里,森羅大法就會消失,他們還是會追上來。我撐不了多久,你帶著修遠先走,在海外等我。”
在海外等她?!日炎怒的反而要笑,她是要自尋死路,還得叫他對她的施恩感恩戴德?!所以說,他最討厭人這一套,既不能好人做到底,又不能惡人做到底,一忽兒好一忽兒壞,該自私的時候往往他們突然又變得偉大起來了;而該大方的時候,往往他們的表現又不盡如人意。
他只怕永遠也不能摸透這些人在想什麼。
黎非不等他暴怒地破口大罵,抬手朝海外的方向一指:“去。”
日炎只覺全身從頭到腳都無法抗拒這一個字的指示,他的四隻腳爪不由自主在空中撥拉起來,一眨眼飛了老遠。這一下他才叫怒的無以復加,他怎麼就忘了自己說到底還是個妖,是妖就會被她馭使,這蠢貨居然在這種時候突然偷襲!
他一面不能自己地朝前飛,一面怒吼道:“你死了才好!老子才不會等你!你就等著被他們切成一片片的肉末吧!老子要是再擔心老子就是豬!”
可他是真的要飛遠了,遠的再也見不到這小鬼,她從小就喜歡依賴人,萬事不能自己解決,遇到個難題馬上問東問西,一味對自己的異常逃避,妄圖過她想象中平靜的日子。這時候為什麼又不依賴人了?他又要眼看著一個喜歡的人死去,就想青城那時一樣。搞不懂,他搞不懂!
黎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面板崩裂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不能看到完好的時候了。身體裡藏著天雷火海的威勢,她覺得自己快要炸開,方才吸納的靈氣與森羅大法,是最後的極限,她再也不能吸入一丁點靈氣,也再放不出哪怕一個最簡單的低等仙法。
事情突然變成這樣,是他們之前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的。萬事有因有果,天雷火海單單追隨她而來,想必是什麼她不知道的因。建木之實天生諸般特意,興許這也是得到巨大力量的一種代價。
黎非又抬起頭,將這成千上萬凝滯的仙人們一一看過來。
其實她是幸運的,雖然對她趨之若鶩的人那麼多,可裡面沒有一個是她在意的。衝夷師父、東陽真人、清樂真人、廣微真人、左丘先生所有關照過她,給過她和雷修緣種種溫情的仙人都沒有出現。
這樣已足夠,她的存在至少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海外異類,認可她的感情,認可她在中土的十七年,不管是做小棒槌,還是做姜黎非,她已經圓滿。
日炎他們走了很久,再也沒人能追上,算是徹底脫身,那麼,徹底沒有遺憾了。
兕之角悲鳴著消散在空中,她沒有能力再去控制它,身體直直朝奔騰的海水中墜落,鋪天蓋地的深藍淺藍將她吞噬。黎非昏昏沉沉,恍惚中只覺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拉扯她——是黃泉麼?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諸般深淺之藍中,她好想見到了滿目的白光,這是她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回憶。
森羅大法的靈氣頃刻間消散殆盡,被靜止的仙人們順著來時的動作,本能地超前竄出許多,才紛紛茫然地停下。
翠玄仙人反應最大,他狀若瘋狂地四處放出靈氣尋找,一面嘶聲道:“姜黎非呢?!她去哪裡了?!”
其餘仙人們也是驚疑不定,桑華君思忖半晌,驚道:“她方才放出的可是森羅大法?諸位可感覺身體上有何不適?”
他這樣一說,驚惶的人更多了,要是肉體被回溯個幾百年,又或者前進個幾百年,這才真是糟糕無比!
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驚惶的叫聲反而漸漸安靜了,每個人都發覺自己沒有任何異樣,修為該怎樣還是怎樣,那方才的森羅大法是怎麼回事?他們只見到金色圍牆築起,下一刻那隻九尾狐和姜黎非都不見了。
翠玄仙人前前後後找了不下幾十遍,他看上去很不好,想想也正常,好不容易能成功放一次森羅大法,結果靈氣反而被姜黎非吸走,她甚至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將複雜無比的森羅大法用出來,對翠玄仙人來說,這個才是最致命的打擊。
眾仙人在附近尋了三天三夜,再也沒有尋到一絲姜黎非的蹤跡,有大膽者見天雷火海被姜黎非吞噬,猜測海外的諸般天險應當已經消失,又向前飛了許久,直到再度撞見重新凝聚的天雷火海,險些丟命,這才訕訕而歸。
東海海水三天後以盡數歸位,種種天地異象也再沒出現過,東海又恢復了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