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陷入了一寸,呂歸塵的動作根本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他默默地發力,把軍士的一條胳膊生生撕了下來。軍士哀嚎一聲昏死過去,呂歸塵對這個獵物失去了興趣,把人和斷臂一起扔在一旁。
呂歸塵的目光對上了姬野的。姬野也想退後,可他的腳步虛軟,呂歸塵一把拎起了他,像是拎起一隻待宰的雞,單手如鐵鉗卡住他的脖子舉向空中。
姬野從沒有感覺到這樣的無力,他懸在空中無從掙扎,支撐他重量的是那隻鐵鉗般的手和他自己的喉骨。他聽見自己喉骨處傳來了可怕的聲音,那塊脆弱的骨頭隨時會碎掉。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的頸部青紫,血流在那裡淤積,腦海裡一片空白。那片空白中有個不甘的聲音——
就要死了麼?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裡?不是朋友麼?一起上過戰場,背靠背面對圍上來的敵人,也一起喝酒賭錢偷東西,像被獵人追逐的野狐狸那樣並肩奔逃在南淮的夜色裡。應該是最好的朋友吧?可以為了他人頭落地。為什麼願意?理由說不出來,大概是沒法看著他人頭落地,那樣的話心裡會比死還難過吧?
那自己對呂歸塵是否也一樣?
那片空白忽然被一個強大的念頭擊穿了,彷彿雷亟!他清醒過來,他不信,不信呂歸塵會殺了自己!
那個兇獸般的呂歸塵其實是在猶豫,遇見姬野之前從沒有人能在他刀劍下活過兩個照面,以他此時的力量根本無需緩緩地捏碎姬野的喉骨。他只要釋放出壓抑在手裡的力量,姬野的脊椎都會被捏碎。
他在猶豫!
姬野瞪大眼睛,看著呂歸塵,用盡最後的力量:“阿蘇勒”
慘紅色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是我是我!醒醒!”
“不要停”呂歸塵嘶啞地咆哮,“喊我!喊我的名字!”
他一手依然鎖死姬野的脖子,一手用力按著自己的頭,手指伸進亂髮裡,像是要把頭髮揪下來。
“阿阿蘇勒!”姬野忍著喉骨的劇痛,放聲大吼。
呂歸塵的身體忽然僵硬了,那股兇蠻的力量離開了他。姬野墜落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的頭部缺血,只覺得天旋地轉,趴在那裡很久站不起來。視野慢慢清晰起來後,他再次抬頭,觸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湖水般清澈、平靜,帶著初醒般的迷茫。呂歸塵彷彿被人從身體裡拎走了骨頭,軟軟地倒下,姬野撲上去接住了他。
“姬野你到底為什麼要來啊?”呂歸塵低聲問。
“我是你的朋友啊!你這個傻子!”姬野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汙,無可奈何地在好朋友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他們背後,軍士們持著刀槍小心地逼近,殘存的盾營再次集結起來,桶狀的包圍已經成形。
觀禮臺上,百里景洪看著不遠處的一幕,憤怒得渾身顫抖。
“國主,事到如今,只有出動弩營!直接殺了這兩個人。如果真的讓他們逃走,我們將無法對帝都的百里氏主家交待吧?下唐國在東陸諸侯裡,也會顏面喪盡。”拓跋山月低聲說。
“我還以為拓跋卿是想我放那個蠻子一條生路。”百里景洪剋制著怒氣。
“那時候我們還未被逼上絕路,此時此刻,下唐國的尊嚴已經被押了上去,我們無法後退。”拓跋山月平靜地說,“我想提醒國主記得,是誰把我們逼到了絕境。”
“鬼蝠呢?鬼蝠營在哪裡?”百里景洪想起了這支特別訓練的斥候軍隊,不再理會拓跋山月。
一名禁衛百夫長近前,壓低了聲音:“今晨有風塘中傳了息將軍手令,臨時調走了禁軍中九成的鬼蝠。剛才來的訊息,息將軍還下令守城軍士迅速回大柳營報到,城裡現在所剩的兵力不過三五千人”
“誰讓你們聽息衍的令!”百里景洪愣了一下,放聲大吼。
百夫長驚得跪下:“禁軍中也只有少數人知道國主解除了息將軍的兵權,普通士兵更是一無所知,他是武殿都指揮使,我國軍武的最高指揮,他的手令,效力僅次於國主的手令”
“好!好!息衍!好逆賊啊!”百里景洪跌跌撞撞地退後,“我本不想殺你,我本還想去帝都為你求情,我本還要用你為將”
“弩營!弩營!”他咆哮起來,“出動弩營!殺了他們!”
令旗擲下,弩手們出列,從四面八方圍聚過去,他們手持做工精良的十字弩,弩弓上搭著淬毒的短矢。他們把弩箭從盾牌上方伸出,只要扣動扳機,數百支短矢可以把中央的兩人完全埋葬。
“終於終於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