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來,吼叫著從一名護衛腰裡拔了刀,大步衝著木犁而來。阿蘇勒一驚,影月自然而然地出鞘,橫封在他和木犁面前,刀上的血跡未乾,影月透著邪異的輝光。
“主子!主子!”合魯丁家族的幾個武士竭力拉著額日敦達賚,可是他們拉不住這個瘋牛般的主人。
斡赤斤和脫克勒家族的少主人都是額日敦達賚的好朋友,臉色陰沉地拔了刀,走到額日敦達賚身邊,兩位家主彼此對了對眼神,沒有起身阻止自己的兒子。阿蘇勒面對這三個虎狼般的年輕人,緩緩帶馬後撤。額日敦達賚他們不認識阿蘇勒了,也不在乎這個人從何而來,他們眼裡只有木犁,誰攔著他們,他們就要誰的命。巴夯帶馬向著阿蘇勒靠近,手暗暗地摸到了刀柄上去。
“世子,你要記住!男人心裡要有求勝的血!”木犁忽然用異常平靜的聲音對阿蘇勒說,“不要膽怯,不要畏懼!”
他甩開阿蘇勒跳下了馬背,向前伸出手去。他的動作裡帶著巨大的力量,即便是悲怒的額日敦達賚三人也被他震住了,暫時停下了腳步。木犁焦黃的眼珠裡再次有了那種凌厲的、桀驁的、乃至於狂妄的神氣。
這個老人強硬地昂起頭,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站在北都城的城門前,面對怒目而視的貴族們、虛弱的大君和數萬倖存的青陽武士。他那股倔強的勁頭,好像是就算敲斷他的脖子,他也會把眼珠翻著對向天空。他從沒有低過頭,從奴隸到將軍,脖子總是這麼硬得讓人想要敲斷。
萬籟俱寂,只有千千萬萬雪片落下,慢慢堆積在一起的聲音。
木犁忽地用腳尖挑起了雪地中遺落的一柄刀,他抓住了刀高舉起來,從自己的後頸劈下!
“木犁將軍!”阿蘇勒大吼,他從馬背上撲下,向著木犁狂奔。
他看見這個老人低下了頭,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木犁低頭了,但這只是為了讓那柄刀從後面砍下他的頭顱。老奴隸的頭顱滾落在雪地裡,血泉如此絢麗卻又悲傷地湧向天空,阿蘇勒和對面撲近的不花剌一起停下了腳步,他們兩人之間,蒼老而枯瘦的無頭身軀緩緩倒下。
阿蘇勒感覺到那股從內而外的痛楚,血慢慢地冷了下去。他幾乎站不住了,只能拖著腳步前進,他跪在木犁的屍體旁,默默地把他抱起來,貼在自己胸口。他竭力想忍住淚水,可是淚水無聲地滾了下來。他想對著周圍的人大喊,他不知道喊什麼好,只想說他死了啊!他死了啊!為什麼啊!
額日敦達賚三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扔下刀,轉身默默地走開了。其他人也都把頭扭轉開去,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比莫幹舉手支著額頭,好像他的頭重得要掉下了。阿蘇勒看不懂這些人的眼神,在人群中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他記憶裡的很多人已經死了,有人還沒死,卻永遠地離開了他。當他十年後再回到自己的家鄉,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抱緊木犁的身軀,仰天倒在雪地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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