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十分驚喜,連忙道:“原來是普度禪宗的大師,唐某原本便是要前往武夷山參禪問道,今日幸遇大師,真乃天意!”
普寂道:“如今,我已不是普度禪宗的人了!”短短十幾個字,這老僧的語氣卻是幽冷空寂,彷彿是個死人一般。
“大師竟然破門出教?”唐城滿臉不可思議,對於這種高人,中土六宗籠絡還來不及,怎會將他氣的破門而出。
普寂低嘆一聲,道:“看來唐居士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唐城茫然道:“不知道什麼?”普寂淡淡的道:“中土六宗弟子如今有誰不知普度禪宗因頓漸之爭,看來,唐居士是個野狐禪哪!也罷,就讓老僧將前因後果道來,讓唐居士評個是非曲直。”
在萬餘年前,那爛陀寺高僧摩柯迦葉攜四卷楞伽經出走,自創楞伽宗,那便是普度禪宗的前身了。
然而,楞伽宗在傳承了二十四代之後,因為教義的分歧,在宗門之內出現了頓、漸兩支。頓宗講究頓悟,號稱非頓悟不可成佛;而漸宗則自認為楞伽宗的真正傳承,在坐禪修行的同時,也不反對頓悟。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在普度禪宗的根本寶典《楞伽經》中,有兩段相互矛盾的經文,分別為頓、漸兩宗奉為至圭,彼此攻伐無休。
起初,這種爭論不過是口舌之爭,再後來便是動起了拳腳,最終卻成了至死方休的仇敵。數千年來,頓宗人才迭出,在楞伽宗佔據了壓倒性的地位。就連楞伽宗的名字也改成了禪宗,楞伽師也變成了禪師。
若非數百年前,漸宗出現了普寂這樣千年難遇的天才,將枯榮九轉修至第八轉,度過了兩次雷劫,在普度禪宗實力首屈一指。說不定漸宗早已不復存在。
可是,當這種平衡被打破時,命運終究會走向應有的路線。頓、漸兩宗為爭奪正統,狠命搏殺,不惜將一世修為盡付流水。
頓宗的懷讓、行思兩僧聯手擊敗了普寂,最終普寂衝進藏經閣,奪走了《楞伽經》,衝出了靈鷲山。
從那時起,普度禪宗便是頓宗的天下。普寂敗走之後,便重臨靈隱寺。當年,他正是讀了這首詩之後,陡起出塵之意,後來幾經周折,終於拜在了普度禪宗門下。可以說,這裡是他輪迴的起點,故而也將是他的終點。
普寂仰首望天,淒涼一笑。哪一日的搏殺何等慘烈,漫天的禪唱中,金光與血色共舞,漸宗弟子雖然不敵,但卻沒有一人改換信仰,也不曾有一人臨陣脫逃。
“惜乎,楞伽師就此絕矣!”
普寂此言說的淒涼無比,聽著心中不忍,為之落淚。唐城強行壓住翻騰的情緒,勸道:“大師尚在,自家另創一宗門好了,千百年後,重新奪回頓宗的地位也未可知。”
普寂看了唐城一眼,笑道:“唐居士倒是好心腸!可惜,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要在懷讓和行思的攻擊下搶走《楞伽經》若不付出代價,又怎麼可能?”
不過,轉眼間普寂的臉上又有些神秘的笑意,道:“但禍兮,福之所依!他們兩人雖然將我重傷,卻也叫我體驗了生死榮枯的至理。終於將枯榮九轉推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若是我殺傷靈鷲山,必然無人可擋!但那樣徒造殺孽,卻又何必?”
唐城羨慕的道:“大師竟然就此突破,想必生命當已無憂了吧!”
“不!最佳的治療機會已經錯過,傷勢難以挽回!”普寂完全是拿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唐城取出一顆韋馱丹,問道:“這個也不可以嗎?”普寂搖頭一笑,道:“居士果然宅心仁厚,只是,韋馱丹誠然不錯,可奈何這世間已經沒有可將我治好的丹藥了!”
“可惜!”
普寂搖頭,從容笑道:“生死等閒事,沒有什麼好可惜的!只是楞伽宗由我而絕,未免是一個遺憾,天幸將你送到我身邊來!”
“你想幹嘛?”唐城覺得有些不妙
“麻煩唐居士為我楞伽師尋一份傳承!老僧在此謝過!”普寂合十行禮
唐城急忙擺手,眼珠子亂轉,措辭拒絕道:“別介,大師還是親自言傳身教為好,現在這靈隱寺便有一個正要出家的書生,我很就很合適,我這就將他抓來給大師過目!”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自己的安全,唐城毫不猶豫的將郭震出賣。
說著,唐城運轉元力便準備退出這梅園,然而,那普寂和尚和煦一笑,悠然伸出食指,一指點來,若佛祖拈花般輕柔,亦如佛祖般不可抵擋。
那一指點來,沒有天崩地裂的威勢,沒有焚天珠海的熾熱,甚至沒有一絲風聲帶出,好像是情人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