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思緒劃過心頭,我再一次展開神識,面前是玫瑰色的黃昏拂過天際。那種溫柔的淡紅的薄暮當中,一個青衣的身影煢煢獨立,手執一管洞簫,衣裳隨風飄搖,映著暮色,顯出深沉的陰影。
我落到降緣仙境的大門前,臉色蒼白,兩眼無神,道髻凌亂,衣衫襤褸,胸前還撒著深褐色的血點子,是被厭火追殺的時候內傷噴出來的血,狼狽得像從墳墓裡剛剛爬出來的女鬼。
握著降緣仙君給我的那個儲物袋,手心沒由來地生出了幾分灼熱感來,沉默了許久,我恭恭敬敬地向前方施了一禮:“大師兄,勞你久等,我回來了。”
大師兄驀地回頭,他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似乎有點嘶啞,也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回來了。”
“大師兄,是爹爹叫你來接我嗎?”
“嗯。”
他依然惜字如金。
然後就是一片寂靜,我們之間,一直沒有找到所謂的最完美的相處模式吧,雖然在琴簫合奏的時候,明明就是很有默契的。
我有點頹然地想,搜腸刮肚地想話題,終於又繞回了最安全的狐狸話題。
“大師兄,冰糖還好嗎?”
“很頑皮。”
“冰糖這些日子都麻煩大家了。”
“沒事。”
聽著大師兄簡短的回答,我想其實我有許多話想說。如果可以,閉關的鬱小師兄是最好的人選,但是似乎一時間找不到他。
我有點不知所措地扯著自己的上衣衣襬,終於還是很沒有骨氣地衝口而出:“大師兄,為了什麼人犧牲自己去守護他,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意呢?”
大師兄無動於衷,我感到他的目光似乎久久地停留在我的身上。
一個小女孩,貿貿然問這樣的問題,的確不合時宜吧。我不確定地想到,急急忙忙又換了一個問題:“如果是為了一個人好,欺騙他,這是對的嗎?”
“我不知道。”大師兄的長髮隨風拂過胸前,他的臉龐愈發地落入重疊迭深的陰影當中,叫人看不清楚。
不知道他回答的,到底是第一個問題,還是第二個問題,或者我所有的問題,他都不能夠或者是不願意回答。也許大師兄的停頓是因為他心中是有話要說的,只不過不是對我說罷了,忽然想起這個來,我不由萎頓了下來。
“回去罷。”大師兄輕聲道。
“等一等!”我抓著降緣仙君給我的那個儲物袋,咬咬牙叫住了大師兄。
“你已經知道了嗎。”大師兄沒有回身,卻是問得突兀。
我愣了愣,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嗯,我有自己的法子。”
大師兄的身形一滯,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既然如此,不必再追問師父師母,他們已經把鬱師弟忘了。你也不必難過。”
我呼吸一窒,失語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幾乎是一字一頓:“大師兄,他們都忘了,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師兄猛地回了頭,很嚴肅地看著我,身上的氣息透著隱約的怒意,顯然是知道我套了他的話。
我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發幹,喉頭上下滑動了一下,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勇氣,重複道:“大師兄,他們都忘了,你說的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四十五章 酷相思
“大師兄,他們都忘了,你說的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一遍一遍反反覆覆地問著,又或者也許我並沒有問下去,只有回聲在來回地穿透我的耳膜。忽然身前那個大師兄的影子陡然拉長了,化作長長的一道鬼影,薄暮的顏色隨之迅速變得深沉。
四周頓時落入黑暗之中。那些屬於我的回聲,瞬間一個一個都變了調,忽而尖銳,忽而低沉,忽而急促,忽而厚重,全然沒有規律節奏,倒像是莫名鬼蜮中的怨靈呼號,沒有盡頭。
我循聲向前走,在無盡黑暗之中,又似乎感到我並沒有在走動,而更加近乎飄浮的幽魂。
愈是到了深處,這黑暗就愈發的濃重,連一開始那道鬼影,也消失在了神識可以觀察的範圍之內。這種吞噬一切的黑暗就像是一匹饕餮巨獸,無聲無息地吞噬著一切形象、聲音、氣息、知覺。連那種怨靈般的呼號聲,也消失無蹤。
漸漸地,我感到周身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就像是進入了玄冰的洞窟之中,這種冰冷是可以連人的魂魄意識也麻木了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前進還是後退,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甚至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