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到日升客棧,溫庭筠那個僕人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抓耳撓腮,一見溫庭筠,大喜,卻又埋怨道:“少爺,你怎地現在才回來?令狐大人又派人來請了。”
溫庭筠道:“令狐綯如此三番兩次急著見我,定是有求於我,少爺我自然要擺足架子了。”
顧師言大笑,對那僕人道:“你看你家少爺,現在還是一介白丁,就敢在大官面前擺架子,日後得了功名,也做了大官,那還得了?”
卻聽那僕人道:“就盼我家少爺早日做官,頂好是做個宰相,那麼宰相府的下人最不濟也是個七品官,也不枉服侍少爺一場。”
溫庭筠對顧師言二人笑道:“羈旅寂寞,和這活寶胡扯一番解解悶也是不錯。對了,顧訓,不如我將他贈送於你,免得你整日愁眉不展。”說罷扭頭問那僕人:“怎麼樣?元山,今後你就跟著這位顧公子吧?”
僕人元山光著眼打量顧師言,忽然開口道:“你若打保票能當上宰相我就跟著你。”
眾人絕倒。
溫庭筠去見令狐綯不題。且說顧師言與雲天鏡二人坐車回湖州會館,顧師言道:“雲兄,我要去那頡啜將軍府上看看,若是他被抓起來了,我也不願獨自逃生。”雲天鏡便陪他一道前往凌煙閣。
事有湊巧,二人來到右金吾將軍府門前正遇見那頡啜騎馬出門,相見大喜,那頡啜一把抱住顧師言,眼含熱淚,道:“顧兄弟,你沒事就好,哥哥我四處找你不見,以為蔣士澄那廝哄騙於我,你已被他所害。”
顧師言略略說了獲救經歷。那頡啜道:“朝中有白敏中、令狐綯兩位大人為你說情,蔣士澄已答應不予追究,只是魏公馬元贄一定要見你一面,說什麼江東才俊後生可畏,語含譏嘲,想必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三頭六臂,敢捋虎鬚。依我之見,兄弟你還是不要現身,暫避一時為好,這馬元贄看在白相爺面子上一時不好發作,難保他過後不翻臉。”
顧師言便說了後天要與雲天鏡一道出京之事。
那頡啜道:“也好,那麼到時哥哥為你餞行。”那頡啜另有急事,匆匆而去。
顧師言隨雲天鏡回到湖州會館,閉門不出,兩日間寫了數十封書信與京中故友辭別,念及阿羅陀與泉兒下落不明,心中悶悶不樂。
臘月初三,雲天鏡率威武鏢局一行二十餘人出京,此次押鏢是護送京中一余姓富商攜銀二十萬兩赴巴陵,這余姓富商是新任東川節度使柳仲郢的遠房表親,柳仲郢是湖州人,前年任刑部尚書時曾委託威武鏢局護送家小回鄉祭掃先人墓園,鏢局上下小心侍候,一路平安,柳仲郢甚是滿意,因此便給鏢局介紹了他表親的這趟鏢。
溫庭筠一早便來送行,一直送顧師言等人出了朱雀門,前面便是霸陵橋。霸陵橋始建於西漢,因漢文帝霸陵而得名,出長安向東、向南都要經霸陵橋上過,八百年來在此橋頭不知有多少悲歡離合?流淌了多少離人眼淚?顧師言手撫橋欄,極目遠眺,終南山如蜿蜒巨龍橫亙天際,莽莽蒼蒼的關中大平原在這冬日裡朔風下顯得肅殺蒼涼,一時間,離愁別緒滿懷。顧師言此番悄然出京,知交好友只溫庭筠與那頡啜二人得知訊息,但那頡啜不知為何沒來送行?
溫庭筠道:“那頡啜將軍或許有急事不能來了,前日我聽令狐綯說盧龍節度使張仲武來京上書破回鶻之策,皇帝也召見了那頡啜,或許便是因為這事耽擱了。”
顧師言道:“原來如此。”又問:“令狐綯找你有何急事?”
溫庭筠笑道:“說來好笑,他急急找我卻是要我代他填一闕曲牌《菩薩蠻》詞,只因當今皇帝喜歡此曲,令狐綯要獻媚,可惜平日不讀書,寫不出來,要我代勞,還叫我千萬不要洩漏出去,擔保我明年春試得中,嘿嘿,以我溫七之才,還要借他人之力中科名嗎?當時我礙於面子,給了他一闕曲詞,但我是逢人便說,也羞辱羞辱這幫不學無術之輩。”
顧師言一笑,心想:“飛卿兄不改這狂生派頭,那麼看來此次求功名又是休想。”
灞陵橋頭有一酒亭,顧師言等人在此飲了幾杯熱酒,便要出發。但見溫庭筠臨風叉手,詩興大發,果然他叉了幾叉手後,高聲吟道:“欲出鴻都門,陰雲蔽城闕。寶劍黯如水,微紅溼餘血。白馬夜頻嘶,三更灞陵雪。”
吟罷深深拱手,大聲道:“便以此《俠客行》詩為諸位餞行,就此別過。”跨上那匹瘦馬,他這個送行者倒先走了。
那余姓富商乃東川巴陵人氏,在京做綢緞買賣,這次也隨鏢隊一道啟程,要回鄉過年,隨行的還有他的一個小妾和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