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眼看人低,顧師言正待退出,卻見一執事僧匆匆進來道:“方丈,前些日在本寺借宿的兩位施主一大早不辭而別了。”
住持僧白眼一翻,問:“那他們答應佈施的香資可曾留下?”
執事僧道:“半文錢也沒留下,只有這把小刀。”
住持僧氣得直念“阿彌陀佛”,心裡哪有半點善念。
顧師言一見執事僧手裡的小刀,心中一動,道:“那兩人是什麼模樣?怎的這般可惡!和尚本來吃十方,他還要吃和尚的白食,當真豈有此理。”
執事僧道:“可不是,一個大個子一個小個子,整天縮在房裡也不知搗什麼鬼!”
主持僧揮手讓他們出去。
顧師言跟在執事僧後面出了方丈禪堂,追上去道:“這位師父,我看這把小刀頗為精緻,出一兩銀子你賣與我吧?”執事僧巴不得,把刀遞與顧師言,笑眯眯收了銀子。
顧師言看掌中這把小刀,三寸餘長,好似一尾銀魚,與那日西川道上朱邪元翼襲擊尉遲玄的小銀刀一模一樣,忙問:“那兩個人說的可是大唐的官話?”執事僧搖頭道:“不大會說,大個子一臉鬍子,肯定是個胡人,小個子小個子——”執事僧住口不說。顧師言問:“小個子怎麼了?有什麼古怪嗎?”執事僧看看四周,神秘地道:“那小個子其實是個女的,起先小僧還不知道,後來聽到他們說話,小個子嬌聲細氣的,才在原來是女人,看在他們答應佈施三百兩香銀的分上,方丈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知是騙子,唉,在佛門淨地行此汙穢之事,死後必墮三惡道。”
顧師言心知這兩個人極有可能就是朱邪赤心與烏介山蘿,便問:“師父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執事僧道:“這卻不知,不過昨日那胡人曾問小僧在何處能僱到船隻出海,莫不是他們要出海?”
顧師言出了定慧禪禪寺便朝海邊趕去,穿過一片雜樹林,上了一條小道,小道蜿蜒向東,路盡頭便是茫茫東海。還未到海邊,忽聽身後馬蹄聲急促,一人喝道:“讓一讓讓一讓。”顧師言往路邊一側身,兩匹馬帶著風聲從他身邊刮過,馬背上的一男一女卻是山木和安雪蓮,眨眼去得遠了。
顧師言奔跑起來,跑了一程,就聽到前面有兵刃交擊聲,驀然天地一寬,一望無際的東海出現在眼前。顧師言四處一看,沒看到有人,那兵刃相擊聲也停止了,見左邊有幾塊巨大的礁石,轉過礁石,卻見一艘雙桅船泊在海邊,船首有五個人僵了似的立在那一動不動,船舵邊一人正是安雪蓮,結藏與山木各據一側提刀虎視,對峙著的是個身材高大身穿皮裘的男子,他身後縮著個小個子,也穿皮裘。那高大男子一手舉刀一手牽著小個子的手,沉聲道:“你們不要逼我!”安雪蓮尖聲道:“朱邪赤心,你不思為父為兄報仇,卻要和仇家之女出海隱居,你還是個人嗎?”
高大男子正是朱邪赤心,微微低下頭,面有愧色,隨即昂起頭道:“殺父之仇我自然要報,但你們現在逼我去找尉遲玄,豈不是讓我去送死!”結藏道:“少主,尉遲玄固然厲害,但只要我們求得雪域神鷹相助,又何愁大仇不報!”安雪蓮卻冷笑道:“殺父之仇還是不報的好,不然——”
朱邪赤心臉現驚恐之色,大吼道:“閃開。”左臂一回,將身後男子裝扮的烏介山蘿抱起,朝山木直衝過去。山木不敢硬攔,側身一讓,朱邪赤心踏上船舷,飛身躍下。船舷距岸邊陸地有二丈餘高,朱邪赤心懷抱一人躍下時,就勢一滾,消去巨大的衝力,急急站起身,看懷中的烏介山蘿可曾碰傷?
烏介山蘿帽子掉了,露出黑髮細辮,一雙明如秋水的大眼睛看著朱邪赤心,輕聲道:“我沒事,我們快跑。”朱邪赤心將她放在地上,一回頭,見安雪蓮也已躍下船頭。
躲在礁石後的顧師言一見烏介山蘿,大喜,衝出來叫道“山蘿山蘿烏介山蘿”。烏介山蘿睜著大眼睛打量顧師言,顧師言近來迭遭厄運,已不是當日那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烏介山蘿一時認不出他來。
朱邪赤心一臉戒備之色,單刀一橫,喝問:“你是誰?”顧師言走近幾步,道:“山蘿,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顧師言呀,在宮裡教過你和萬壽公主下棋的。”
烏介山蘿臉現喜色,道:“啊,是你!”轉頭對朱邪赤心道:“是好朋友。”朱邪赤心臉色頓和。
安雪蓮道:“是呀,都是好朋友了,還管什麼殺父之仇?”朱邪赤心伸手在烏介山蘿背上輕輕一推,道:“你先走,我攔住他們。”烏介山蘿跑出幾步,又站住。朱邪赤心急道:“你快走,跟你這位朋友先走。”安雪蓮尖叫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