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的官帽甚至小命丟了都是有可能的。
道理雖然想通了,這朱縣令仍然是下不了決定,便抬了頭,“你容我再細細想想。”
嶽行文點點頭,正欲起身,身形微動便又頓住,“方才朱大人所言的那位李大人家中可是實情?”
朱縣令點頭苦笑,“他說起來也算是個朝廷命官,日子過得比平民小戶尚還不如,是這長豐縣有名的窮官兒。”
說著。朱縣令起了身子,立到窗前看了看,此時有一位年約五旬,瘦高個子,半僂著腰,頭髮鬍鬚畢花白,一臉愁苦之象,身著半舊綠色官袍的官員立在院中,手裡拿著一疊子紙正與金主簿說著什麼。
朱縣令手一指,“諾,那個就是李義山。原先家中的日子還好,自從他那痴兒生下來,又兼常年用藥不斷,日子便過的愈發艱難。他那結髮妻子云氏常年愁困交加,一病不起,七年前去了。現在的繼室江氏”
說著這裡朱縣令苦笑一下,“這個江氏倒是個潑辣能幹的,李義山名下寄田的主意許就是她出的。”
朱縣令給李義山之妻江氏“潑辣能幹”這四字評語完全是出於他的身份,不屑用那坊間常用的字眼兒來評價她。
事實上,這位李夫人江氏可是長豐縣出名的尖酸刻薄外加蠻不講理,她本是長豐縣城西屠戶之女,現年三十有三,未出閣之前便是出了名的潑辣,她偏又是個心高氣傲,一般的人家看不上,一心想做官太太,雖然她生得尚算周正,卻因她那名聲,一直在閨中待到二十有六也無人問津。直到這李義山之妻雲氏下世,她聽到這一訊息便覺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不管不顧李義山有個痴兒需要照看,託了媒人前來提親。
原本這李義山無再繼弦之意,無奈家中痴兒無人照看,左思右想,便提出唯一的要求,善待痴兒。
這江氏聽得媒人帶來的訊息喜不自勝,一口應下。這門親事便就這麼作下了。
江氏於六年前進了李家的門兒,初時尚還收斂,對李義山父子照顧得尚算周全,但時間一久,便露了本性,不是嫌李義山太過窩囊,便是嫌家中太過寒酸。
又看那些官太太們個個錦衣玉食,自己尚還需天天紡紗織布洗衣做飯,家徒四壁,一年到頭竟然連個葷腥也見不著。
便整日給這李義山臉色看,兼指桑罵槐,弄得家無寧日,對痴兒的照顧也愈發不上心了。這李義山給她嘮叨得受不住,又心疼唯一的兒子,加之升遷無望。狠下心來,便半推半就的做起了這逾制寄田之事。
嶽行文神色不明的看了一會兒,回頭問道:“他那兒子得是何病症?”
朱縣令搖搖頭,“不甚清楚。聽說是胎裡帶出的痴症,嘴歪眼斜,還時常發癲。”
嶽行文思量了一會兒,“改日朱大人帶我去這李大人家中看看如何?”
“嶽大人,你這”朱縣令一驚。
嶽行文見他會錯了意,便解釋道:“我曾跟隨前太醫院院判容凌雲容太醫,學過幾年的醫術,便想看看。能否為這李主簿略盡綿薄之力。”
朱縣令登時鬆了一大口氣,聽到提到容老太醫的名頭更是驚奇,且驚且喜,一連聲笑道:“嶽大人啊,你可真是叫本官吃驚。那容老太醫的名頭在咱們大周朝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嶽大人能得容老太醫收為弟子,想必醫術也十分的了得罷。”
嶽行文搖頭一笑,“不過略學了幾年,認得幾味藥罷了。若不是因這李大人的境況實在叫人心生不忍,我斷然不敢有此想法。”
朱縣令長出一口氣,臉上有了笑意:“即是嶽大人有此心,這兩日我們便一同去李府走一趟。”
這嶽行文的到來,引起整個長豐縣衙的關注,紛紛猜測著這位嶽大人的來意。
待他這一走,便有人攛掇著金錢二位主簿到朱大人值房一探究竟。金錢二位主簿到朱縣令值房時,朱縣令正在值房內愁著臉兒,轉著圈兒。
見他二人來了,嘆了一聲,“麻煩!”
金主簿道:“大人又不是今日才知這事麻煩。”
錢主簿也跟著問道:“那位嶽大人可又說了什麼?”
朱縣令本想將嶽行文所說的從長豐縣衙開始的話說與這二人,也好有個商量的人,但是這話到了他嘴邊,他卻終是說不出口,便只是又一聲長嘆,“還不是為了方田。左右為難,實在麻煩。”
說著,看了看天色,一手將放在案上的官帽拿在手中,“本官出去透透氣,這會子腦袋亂得很。”
錢主簿問道:“大人可要備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