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大叫。
沉默的父親以菁英軍官的態度捻過八字鬍。想了一下便以懷裡掏出的扇子“啪!”地敲了塯璃的膝蓋。
“好痛!”
“年輕女孩竟然在父親面前單腳跪在榻榻米上,真是丟臉。還不坐好!”
“笨蛋!我最討厭爸爸了!”
塯璃立刻回了一句,父親一臉驚訝,面向旁邊小聲說道:
“奇怪要是一彌肯定會乖乖聽話。不懂我到現在還是不懂這個孩子”
“什麼?”
“別這麼激動,豈不是糟蹋那張漂亮的臉。難得長得像母親”
“”
“唉呀,冷靜一點聽我說。剛才應該在走廊見過面了吧?他就是武者小路。你還記得嗎?他是泰博就讀士官學校時最要好的同學。”
久城家的一家之主、身居陸軍要務、哭泣小孩聽到他的名字也要噤聲的帝國軍人戰戰兢兢窺探女兒的表情,只見塯璃噘起嘴巴,一臉不滿地沉默不語。
“喂,塯璃?塯璃?我不懂你的表情”
各種痛苦的往事有如刺眼的走馬燈,在塯璃的腦中急馳而過。
小時候和可愛的弟弟一彌一起辦家家酒、一起唸書。可是高大魯莽,年長十歲的大哥泰博和他的同學,時常破壞如此安穩有如樂園的日常生活。
學生時代的他們每天晚上都聚在大哥的房間喝酒吵鬧、激烈爭論這個國家的將來、一彌只不過是走在走廊上,還用自以為是疼愛的動作,把他舉起來扔來扔去,最後甚至落地受傷。過了半夜,酩酊大醉的他們還會肩並著肩一邊唱歌一邊哭、說些下流話哈哈大笑,就連塯璃也時常因為受不了晚上的大吵大鬧而冒出蕁麻疹。
曾經有一次“喔!這是泰博的妹妹啊。唉呀,真可愛。”有個人把她抱起來摸摸頭,塯璃忍不住大叫:“討厭!”那個人也被大哥從背後狠狠揍了一拳。
腦中走馬燈結束,塯璃拚命壓抑頭昏目眩的感覺,搖搖晃晃說道:
“我、我不能嫁給那種大我十歲,而且素不相識的人啊?”
“不過對方可是很有誠意。”
“什麼!?”
“聽說是泰博和他約好,如果妹妹沒有夫家,就要把妹妹嫁給他。泰博還說只怕他嫌棄這個野丫頭,可是對方也表示完全不要緊,所以泰博打算趁對方還沒改變心意之前,把這件事定下來。塯璃,你也已經十七歲了,可以嫁了。趁著這個機會,不管嫁給誰都好,快點嫁一嫁吧。啊、我記得寬也是這麼說。”
寬是她的二哥,雖然身材魁梧,不過興趣卻是發明,是個有點怪異的人。現在也在後面的房間,利用電力進行實驗。類似爆炸的怪聲、燒焦的臭味、激烈咳嗽的聲音也時常傳到位於書房的塯璃等人耳裡。
“爸、爸爸”
塯璃起身站在榻榻米上。黑髮因為無處發洩的憤怒與悲傷而飛舞,父親的八字鬍也受到影響開始搖晃。
塯璃以戰戰兢兢的模樣加以婉拒:
“我、我其實,今天有人間我願不願意成為女子學校的教師。在新的時代裡,一定有許多可以學習,也有許多可以教導別人的事”
父親用鼻子笑了一聲:
“女孩子不用想太多,這件事就由我去學校幫你拒絕。”
塯璃的眼角浮起眼淚,聲音因為憤怒與哀傷而顫抖:
“我才不想乖乖聽從像爸爸或哥哥這種,不問人家意見就擅自決定人家婚事、自以為是的人說的話!”
塯璃為了掩飾淚水,不由得拿起一個石刻書擋,只是突然間怒意壓過悲傷——
“嗚哇!”
把書擋丟出去。書擋原本撐住的厚重字典紛紛掉落在地。
“喂!鬧夠了沒有,這匹瘋馬!好痛痛痛痛!”
不理會父親的叫聲,塯璃逕自衝出書房。
這天夜裡——
塯璃流著不甘心的眼淚,獨自坐在書桌前面。位在武家宅邸中央的大屋子裡,父親和兄長正在宴請訪客武者小路。他們似乎正在決定塯璃出嫁的事,還口口聲聲說著“塯璃就拜託你了”,“要好好管教她”,“女人就是要下馬威”之類亂七八糟的話。
塯璃以顫抖的手握住筆,寫著寄給一彌的長信。
‘給一彌
你好嗎?我是姊姊喲——!對了對了,告訴你,父親真的很過分耶。還有哥哥他們也很過分。他們怎麼過分’
越寫越覺得不甘心,開始綿綿不絕寫下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