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銀子又歡又叫,只那聲兒卻傳不到我耳裡去。
“絕韻!”有誰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頭,卻是老張笑眼彎彎地看著我。他身後小良露出些許著惱之色,瞪了我一眼卻又似懊悔,不敢再看我。阿莫只瞪大了眼睛看那絹絲銀亮,沒把口水也流盡。跪在最後頭的阿林默立著,穿過重人遙遙望著我。那一瞥彷彿隔了極遠極遠。好似陌路。我欲向他解釋。我道要向他解釋,卻不知要如何解釋 ,開口又將道出什麼,只是張了張嘴,在沉默中頷首,將那聖旨及滿心地迷惘草草收起。後悔知是無用的,誰能料到那皇帝竟會記得我——在醉酒之後。我也千不該萬不該動了真情,只道聽眾只有皇帝一人便毫無遮攔地開口唱了。這一下,我該如何向阿林交待,向老爺子交待!“從未有一個戲子被皇上封牌子,九袖,恭喜你。”阿青向我笑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只得木然點點頭,心裡分外不是滋味。這“第一人”如何當得起?我悔不當初,幾要捶胸頓足。
“九袖九袖!你做了什麼讓皇上封你的號?莫不是昨夜的事?”阿桑尚小,拉著我的袖口,眨巴著一雙鹿目看著我。“就是,九袖你唱的什麼?卻正對了皇上胃口?”小良酸溜溜地說。我悽然無奈地望了一眼阿林,扛不住阿桑及眾人的一再盤問,幽幽開口,將那一腔唱詞緩聲唱來。阿桑起初一個勁兒搖我的手,漸漸不動了,只癟著小嘴盯著我,泫然欲泣。“你怎唱得如此悲涼。”小眉捂著嘴,遠黛相蹙,面露悽清,小良也一時怔得默然無語。“詞曲悲涼,如何用我這拙劣的唱功營造?”我趁此趕緊穿過眾人,快步來到阿林面前,將身上冬衣褪下,眼也不抬地披到他肩上。“其餘的,一會兒盡還你。”說罷我匆匆跑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腳上的鞋在廊上拖沓迴響,竟在冬雪中聽得分明。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乖乖來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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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
皇帝不識人間疾苦,隨隨便便應自己高興號了我一號,便當我會感恩戴德獲取莫大殊榮。可正因他此舉,麻煩接踵而至。
眼下,那景流的年輕當家正搖著一柄黃底紙扇,堵在大門道口。“聽聞近日鵲臨貴苑,鄙身特來道賀,不知有幸得見那絕致之韻否?”
真不愧是景流的當家,著口言辭也是這一番酸儒之舌。我面無表情地上前去,目不斜視地推開他道:“大哥讓道,小弟要去御膳房。”他一把攔住我:“你當家花旦可在?”這“書生”,卻連那絕韻是個什麼人都不知曉,只以為定是那當家花旦了。我於是開口道:“喏,向裡頭朝左,第二間房便是了。”只願阿青別怨罵我才好。他遂“笑逐顏開”向我道聲謝,搖著那扇子去了。虧他搖得這般起勁,這寒冬臘月的。戲子的扇是不得用白絹的,需用黃底子兒才稱。我偷笑一番,錯過他身出去了。老爺子羅點人頭,發覺少了個羅七,向來定是在御膳房鬼混。我憋得也久,就自告奮勇來尋羅七。樂然就目瞪口呆立在我後頭,我朝他打了個“噤聲”,他便會意,笑嘻嘻不知從偏廳遛去了哪兒。
羅七果在御膳房,正同那些掌勺的打得火熱,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那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眼看著就要下爪子了。我一拎將他揪了過來。“羅七,你在這兒做什麼?走,老爺子尋你呢。”“咱不是”好事沒得逞,他一臉懊惱哀怨之色,瞪了我兩眼,哭喪著一張臉,活脫一個丑角,連妝都用不著畫。我拍拍他的腦勺,他撇開我手,耷拉著腦袋一步三回頭地跟在了我後頭。
我帶著羅七回到園子時,只見那景流當家正從門裡踏出來,臉色變幻,也不知是在阿青那兒吃了什麼閉門羹,見了我只略一點頭便斜了開去,連扇子也未搖。羅七一聲唿哨,撇下我奔入院中去了。我看了那景流當家的背影一會兒才慢慢踱回去。
皇上的絕韻,這名頭我真擔當不起。
且不說每月進出的各色人物有多難應酬,單是同阿林、小良鬧得各不相顧已令我頭痛不堪。小良也罷了,阿林的景況卻叫我揪心無比。我送去的鞋襪他不要,我端去的粥米他不食,我同他擦肩而過他也視若無睹,氣得我恨不得給他兩拳。偏生那來客絡繹不絕,叫我忙得連同他談談的時光也無,只能跺腳嘆氣。現下我好歹尋到了一個時機閒暇,見羅七認進院門去了,便兩步並作一步,直衝到阿林房院裡去。
“阿林!阿林!”我高喚了兩聲。如今阿林的房我也沒法輕易進去了。只得來外頭苦苦哀喚。只是一如往常,阿林半點聲響也無,好似那屋中空無一人。可我知道他就在裡頭。我跺跺腳,知道這法子不成,便速去提了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