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多久,添香樓上那鴇兒出來了。當真是添香樓,連那鴇兒都有幾分風致,那可是旁的比不上的吶!那老鴇也就出來了一回,她謝過那些捧場的達官貴人,就上來了一排美人。嘖嘖,那真是百花齊放了,長叔我閱人無數,也沒見著過那麼多美人兒,嘖嘖”
“鴇兒是什麼?”阿莫又是一問,這會兒是樂然一掌把他拍了回去,“甭打岔!”
“我說呢,就是那大美人兒不出來吧,這些也夠我看了,可是誰想到呀,那大美人兒一出來,嘶——哎呀,這些人是真不夠看了!你猜怎麼著,那大美人一出來,下頭的呀,全都把眼睛都挖出來了,一個個都成了木頭。”
“那長叔也成了木頭?”阿莫再一次插嘴。
“小孩子家家的!”長叔虎目一瞪,阿莫連忙又委屈地閉了嘴。我將阿莫一把拉過來在我腿上坐下,道:“長叔您說。”阿莫揪了我的袖子呆呆看了我一會兒,那泫然欲泣的眼睛眨巴了兩下子,然後拿我的袖子擦了擦就笑嘻嘻地坐穩當了。
“哎,也真不瞞你們說長叔我呀,是看真傻了。那美人仙子似的,從兩層多高的樓上就這麼飄了下來。那可是兩層多高呵!老長我一輩子也就看見過這麼一回輕功是咋回事,而且萬萬想不到是這麼一個惹人疼愛的美人兒使出來的。不過那會子我也沒想到那是輕功。我是真當那仙子呢。”
“那美人兒是外邦人?”我問。
“沒錯!哎呀,這可真叫我傻了。我還真沒見過外邦人。看到那一頭金燦燦的頭髮我真當是神仙了。那美人兒的頭髮是金色的,那可比黃金好看多了,我不說假。而且還卷,不像咱們這直僵僵的。他們外邦人那是生來就卷的。那個皮喲,嘖,可是比白玉還白,真真是玉做的人兒。那美人兒穿一身雪白的緞子,哎喲把那雪白的大腿露出來了,可真是和透明一樣了。那腳脖子上的銀鈴,也真是好看得不得了。長叔我那會兒還想呢,要是咱能娶上個那麼漂亮的老婆,可真是一輩子樂歪嘴了。”長叔露出了嚮往的神色,彷彿依然迷醉在當初那景緻之中,“然後那美人兒開始跳舞了。他們胡族的舞蹈比這兒的要火辣多了,看得我真是渾身癢癢難受。你說那麼一個美人,一會兒露個胳膊一會兒露個腿的,偏偏臉上還不帶笑,冰得像那雪山一樣真真是我瞧著那些達官貴人的,有些錢的都叫了幾個來把玩,眼睛卻全是看著那美人兒的,想是受不住了”
“長叔!”阿青已經滿面通紅,忍不住喝止了他。長叔這才覺著對咱們一圈還是娃娃呢說這似乎過了,可他轉念一想,又嘿嘿笑起來道:“這有什麼打緊,您們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娶媳婦了。”
我別過了頭去。這古時候成親確早,可在我眼裡這些還都是孩子。阿青紅著臉啐了一口。
長叔講得起了性子,又見羅七聽得睜大眼睛就差沒留口水,便更為得意洋洋。“我那會兒正想要不然也舍了本去尋一個來玩玩,正這麼想呢,那美人兒忽然按下腰,那動作真叫一個漂亮,可是也叫我真真切切看清楚了。嚇!那美人竟然是個男的!”
我聽到這裡愣住了,連羅七和樂然也張大了眼睛。
“我以為我看錯了呢,回頭一問才知道這添香樓原來就男女統收,那美人兒原來是宮裡頭的樓蘭美人兒,也不知犯了什麼錯,被棄了出來,按了奴籍,於是只能賣身子了。我想想可惜,可是這麼一個美人兒,哪怕是個男人,怕也沒什麼打緊。”長叔講到這裡,忽然放輕了聲音,咱們也應合著放低了身子去聽。“你們不曉得,別人看不見,可我站在那兒離得近卻能看見那美人的脖子上有一道疤。長叔我從小到大練功夫也受過傷,一眼就看出那是刀傷啦!那刀傷到這邊就斷了,”長叔說著在頸側上一劃,“那是被人劈開刀去了。我猜吶,恐怕是那美人要尋短見,沒得成。”
見我們臉上均是驚歎,長叔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衣裳站了起來。最後道:“你們長叔見識大著呢,今後可莫瞧扁了我。”
羅七見他不說了,還頗有些意猶未盡,抓了他袖子問:“那大美人兒叫什麼名字呀?”
“這”長叔犯了難,“我怎麼知道他叫什麼?他的牌子倒是曉得的,好像是叫木芙。”
“那他現在還在杜陵河麼?”樂然問。
長叔被問得有些憋氣兒,恐怕怕我們的問題越來越多他答不上來,想盡快擺脫了我們去,便道:“你長叔我後來就被老伍‘招安’了,隨著隊伍到了京城紮根了三十多年,早不知道江南的那點兒事兒了。”說罷他擺擺手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羅七嘆道:“若那是個女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