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起了慈渡神宗,想起了很多。
他腦海中迴盪起玖韋大閣老那因為蒼老而更顯鏗鏘有力的聲音:以後,敵人插在你身上的劍,你自己拔,自己人插在你身上的劍,老夫替你拔
大閣老的聲音猶在耳邊迴盪,暗算他的熙魂就被貶的一文不值,澹臺靖罡的兒子就死了一個,這是人情。
在他融匯金丹舍利時,申蕞親自守護並一直提醒,那個時刻,狄雲辰能感受到,申蕞比他還要緊張。
還有聖姑。雖然狄雲辰從未從心裡把她當成真正的師父,可是聖姑,卻為狄雲辰做了一個師父所有該做的,以及不該做的。
這些,拋開狄雲辰是冷花翎的兒子不說,這就是天大的恩情,可是狄雲辰現在要做的是,恩將仇報,讓他們失望,讓他們為之守護的慈渡神宗走向毀滅。
狄雲辰並不在乎名聲,他不在乎此戰失利後自己被貶甚至被揭穿後,一世背上叛徒的罵名,他狄雲辰從來不在乎個人的榮辱,他只在乎那些在乎她的人。
狄雲辰臉上的難色,並沒有去掩飾,幾乎城牆上下所有關注他的人都看到了,他們以為狄雲辰是在為目前的戰局犯難,所以也都跟著一臉愁苦。
雲秀也來了,這樣的難色,雲秀見過幾次,她很想在這個時候給他一次擁抱,安撫他因為躁動而不知所措的心,她慢慢走向了他,卻遲疑著不敢張開手。
“雲秀”
雲辰突然張口,嚇得“欲行不軌”的雲秀一跳。
“現在,假如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不論你走那一條都會後悔,但是必須選擇一條去走,你該怎麼辦?”雲辰很不負責的把這個問題交給了雲秀。
雲秀伸出了手,毫不避諱的握住了狄雲辰那隻冰涼的左手,因為固化了筋脈的緣故,她感覺很沉。“很簡單的問題,你只需要問問自己,目前最急需走那條路。”雲秀,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她驚人的睿智。
狄雲辰似有所悟,他舉目看向城下,排列整齊的方正前列,趙老將軍手持令旗傲然於陣前,那挺拔的身軀中蘊藏的是盡兩萬趙氏男人犧牲的哀傷,他怎麼能辜負趙老將軍用近乎滅族的代價,換來的這個勝利契機。
當他抬頭的時,他的目光似乎已經穿越千山萬水,落在了極陰山玄陰宗山門內,那是他此戰的終點,哪裡,有一個長的仿若月裡嫦娥下凡的女子,正一眼幽怨的祈望著他,她嘴角輕啟,親呢道:“壞人,快五年了呢,我快記不住你樣子了怎麼辦?”
他低下了頭,心中已有乾坤,嘴角隱現自嘲的笑意。
多麼無知的猶豫啊,他為什麼處心積慮,弄的天璇護駕,爬上這個統帥之位?
——那是為了你,霓裳
什麼人情什麼恩情,他狄雲辰可以一概負之,但是他不能負女人,負心
洪常青激動的按捺不住眉眼的喜色跑到狄雲辰跟前跪下,低聲道:“殿下,剛收到訊息,丁慕一行安全透過惡鯊海峽,目前已經準備登岸”
此刻,旭日掙脫出雲霧的束縛躍於東方;此刻,在豔陽的耀射下籠罩戰場的濃霧開始消散,此刻,東南域的大軍已經慫兵向前,開始做試探性攻擊。
“我會先擁有它,再毀滅它”狄雲辰給早已離去的花間,一個遲到的答覆。
他驟然轉身遙望下方等待他發號施令的眾劍修統帥長老,他向上握緊了拳頭復又鬆開落在劍柄上,他眼中的冷光完全遮掩了金丹舍利帶來的那抹親和氣質,讓所有接觸他目光的人,都寒到靈魂深處。
“諸位,從昨夜算起,我擬用七日七夜攻至玄陰宗結束戰事,如果不能,你們就陪我一起下地獄慰告忠良”
多麼豪氣的宣言,先不說戰場上謠傳過來的訊息是否屬實,在場的都是神宗棟樑,在神宗底蘊的薰陶下,他們都無比驕傲,他們驕傲的認為——那兩萬神宗劍修沒有了又怎麼樣?我四萬神宗劍修照樣戰你十五萬烏合之眾
他們都喜歡並希望看到狄雲辰這種破釜沉舟不顧一切要奮戰到底的姿態,他們紛紛拔劍高呼:
“七日七夜,殺破玄陰宗”
七日七夜,殺破玄陰宗,一瞬間,這樣激昂熱血的口號,隨著飛奔去陣前的統領長老們傳遞至整個東北域大軍方陣,當東北域百萬大軍看著凌空牽手,宛若一對仙侶般飄飛向戰場中央的狄雲辰與雲秀時,此起彼伏的高呼起:“七日七夜,殺破玄陰宗,蕩平東南域”
看著下方群群激憤的將士劍修,或許此刻狄雲辰才明白,當他為帥時,戰事就已經勝利了一半,而不是需要他來耍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