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火摺子燃著牆上一盞油燈,室內登時一亮。
一看之下,但見三人手腳同被沉重的鐵鏈緊扣。其中一男年約十七,另一男年廿許,最後一人,固然就是步驚雲所要見的那名漢子。
三人渾身傷痕,顯然早被嚴刑拷問了不知凡幾,此際見燈火一亮,精神本來為之一振,豈料眼前突又一黑。
卻原來並非燈光再次熄滅,只是他們觸目所見,這次進來的並非一般門下,而是一個外表異常冰冷的黑衣少年。
那一身的黑,黑得就如他自己心內的那個寂寞深淵。
一個永遠都無法填滿、永遠也無法得到諒解的寂寞深淵。
那名年紀最幼的刺客一臉悍然,勃然罵道:“呸!走狗!別要再來逼問我們了,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同黨!”
那個與霍步天一模一樣的漢子甫見步驚雲,卻說出一句他做夢也沒想過的說話。
只聽他平靜的道:“驚覺,是你?”
驚覺?
驚覺?
驚覺?
這兩個字簡直勢如重錘,一字一字,狠狠轟進步驚雲的耳內,叫他向來冷靜的身子不禁猝然一震。
驚覺
已經多久沒有人如此喚他了?這個由霍步天為他親自起取的名字已然隱沒三年,霍驚覺這個人亦已消失三年,誰料今日又得以“重見天日”!
此漢子不單外貌與霍步天異常相似,就連聲音也如出一脈。“驚覺”二字,彷彿蘊含無限親切,不斷在步驚雲耳邊遊走飄蕩,纏繞不走。
可是,霍家早已滅門,這世上怎會有人知道他喚作“驚覺”?
那漢子仍然牢牢的看著步驚雲,看來也察覺到這孩子異常的反應,漢子雙目竟爾漸漸濡溼起來,道:“我果然沒有猜錯,你真的是——驚覺!”
步驚雲定定站著,久久不動,全因眼前發生的事太不可能,在末弄清楚如何應付之前,他惟有冷靜卓立。
但漢子已急不可待舉起緊繫鐵鏈的手,解開頭上的冠,從發冠中取出一樣東西。
一紙殘舊不堪的信,信上寫著的收信人,赫然是——“霍烈吾弟”!
“烈弟:禁宮統領的生活如何?為兄甚念。八月乃為兄大壽之期,你我手足不見六年,何不趁此良機開倫相聚?可還記得為兄一直來信提及的三子驚覺?此子生性雖僻,但本質非壞,且我長、次二子悟覺與桐覺盡皆不才,獨此子天賦奇稟,已盡得霍家劍法真傳,他日定能把霍家劍法發揚光大。故為兄早預於壽宴之上,向所有親朋宣佈,驚覺,將會是霍家莊未來的繼承人。願烈弟是夜能出席共證。兄步天草”
烈弟?
步驚雲小心翼翼地把這名漢子給他的簡訊閱罷,信上的確是霍步天的筆跡,他那雙素是穩定非常的手亦難禁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此人是霍步天的胞弟霍烈,怎麼不曾聽他提及片言隻語?
霍烈道:“自我劍藝有成以來,便在禁宮擔當統領一職,由於事關機密,故鮮與親友往來,大哥亦不便將我之事過於張揚。但我兄弟倆仍時有通訊,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斷提及你。他說,驚覺雖然外表冰冷一點,其實內裡並非如此。他說你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他說,他說,他說
念及霍步天生前的一言一語,霍烈霎時有點哽咽,難以再說下去。
步驚雲的心卻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天!霍步天竟然預備把繼承權傳給他!
難怪他要步驚雲於壽宴當晚穿得像樣一點。
這個不是父親的父親,別具慧眼,早已為他這個“步家子”的前途好好鋪路!
可惜,儘管霍步天如何費盡心血,如何努力為步驚雲鋪路
一夜之間,一場滅門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為一體,化為步驚雲一生也走不完的——…血路!
血路茫茫,漫無終點。
得步驚雲獨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還是感到,自己多年來的忍辱負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報霍步天的知遇之恩。
霍烈本以為步驚雲在憶念霍步天時準會淚盈於睫,誰知此子除了適才在細閱其兄弟手筆時,雙手微微顫抖外,跟著便似對一切無動於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虛,此子果真冷得出奇,為了打破此間沉默,於是便指了指身畔兩名男兒,道:“他倆是我的兒子繼潛和幼子繼念。”
霍烈道:“大壽當晚,我攜同兩個兒子一起赴會,殊不知到達時已經太遲,霍家莊早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