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嫁妝”二字頗生反感,又瞧見皋端神色平常,心情鬱悶地揮了揮手:“全都帶走,不用再來問我了。”
李嬤嬤察言觀色,唉唉應聲,可她看向皋端時卻是步子一頓,眸中閃過了異色
皋端入宮後鮮少見人,他光頭素袍,僧侶打扮,紮在一堆和尚裡,很難讓人辨識出來。
李嬤嬤雖不是晟朝舊人,卻也是宮裡的老人了,母后在世的時候,她就伺候在我宮裡了,她如此反應,必定看出些什麼,是夜我回到宮中找她來問話。她惶恐:“奴婢失禮,奴婢見著大師氣質不凡,才會多看了一眼,奴婢沒有別的意思”
我:“”
看著她膽戰心驚的模樣,我語氣溫和道:“害怕什麼,我問你以前見過他嗎?”
她怔了怔,遲疑道:“奴婢的確覺得大師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心中咯噔一下:“你再仔細想想,比如他換件華麗的錦袍,續上墨緞長髮”
李嬤嬤努力想象了一番,卻也沒能想出,磕頭認錯道:“奴婢愚鈍大約長得俊美的男子都有些相像”
我:“”
我懲治宮人的手段頗為狠辣,李嬤嬤自然不敢拿命來隱瞞我,我心知逼問也沒用,次日打算蠱|惑皋端穿件華麗的錦袍看看,說不定換下裝束,我和李嬤嬤就能想出些什麼來
可睿智敏銳如皋端,怎會中了我的計。我剛提不如他換件俗家衣服試一試,他就猜到我想在他身上找夢中人的影子
“公主夢裡見他還不夠,還想叫貧僧扮作他?”
怎麼聽起來有些酸酸的味道?“不是的啦,師父這幾日頻繁進出養心殿,穿件便裝不會那麼引人耳目啦”
“我本來就是僧人,換成俗衣,欲蓋彌彰。”
我嘟了嘟嘴,勸不動他,我可以用計呀!
比如
他端著藥給我喂父皇,我手上一抖,藥便灑在了他的僧袍上
我連忙叫總管:“快拿乾淨的衣服給大師換上。”
總管會意,迅速捧來一套高階大氣上檔次的精美錦袍
可惜,皋端冷冷瞟了一眼,縱然有潔癖的性子,他也忍著沒有換,直到辦完了事情,回佛殿換上了僧袍。
我:“”
再比如
外頭下大雨了,我特意命總管在傘上戳上幾個破洞,皋端沒走多遠,雨水嘩啦啦澆了他一身
“混賬東西!你們怎麼當差的!師父全身都弄溼了呀,快拿乾淨的衣服給換上。”我嗔罵著,待總管大人又捧來高階大氣上檔次的錦袍皋端已頭也不回地撐著破傘消失在雨幕中了。
還比如
這會子皋端在偏殿的貴妃榻上小憩,我輕手輕腳拿著錦袍走到榻邊,見他睡著正酣,便將錦袍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的身上他猛然睜眼抓住了我的手,我一個慌神便跌在了他的懷裡
於是二哥來偏殿找我時,就見到我妥妥帖帖地躺在皋端的身上,二人之間僅僅隔了一層華麗的錦袍
二哥捂臉轉身飆出了偏殿,事後以一種有傷風化的眼神看著我
我厚臉皮道:“終於有一回讓你眼瞎了,可想你以前抱著各色小美人在我眼前卿卿我我,是多麼不知廉恥的行為!”
二哥辯解:“你要是躺在正常男人的懷裡,我當然不會眼瞎!可你躺在一個和尚的懷裡啊!阿彌陀佛”
我眼角森森一抽:“皋端不算正常男人?”
二哥:“額”
***
數天過去,父皇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可遲遲未醒,二哥問何緣由。
皋端道:“聖上可能自己不願醒來。”
二哥驚:“父皇怎會自己不願醒?”
他沉聲道:“皇上先前不願讓人治療,必然早知今日的結果”
父皇早知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所以不願讓人治療,所以他故意求死?我驚駭:“不會的!父皇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他怎會甘心離世?
霸者多野心,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便更想擁有更多更長久,追求長生不老之法。父皇還沒收復謝家兵權、還沒一統天下,他不會滿足偏安一隅的現狀,更不會認命求死!
皋端解釋道:“並非說皇上不念人世,也許有什麼東西蒙了皇上的心,使他不顧性命去堅持”
我驚魂未定,什麼東西令父皇失去了判斷力,失去了理智,不顧性命?
殿內冗長的死靜,遠遠傳來西宮沉重的晚鐘聲,日暮山寒,泣血殘陽染紅了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