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去看看帷布乾沒幹,卻不知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睛驀然睜開,緊盯著她直到確定人沒走遠,才又悄然閉上。
因為林間風大,加上日頭一直曬到,那薄薄的帷布已然半乾,就算這會兒取下來也勉強能往人身上裹了。梅六心情微好,準備將布翻一下,把乾的換到下面,潤溼的往太陽能曬到的位置挪一挪。這布是為十一郎準備的,他們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因此他也不可能跟個野人似的一直都這個樣子。他現在沒有這個意識,可以不在乎,她卻不能不管,否則等他清醒之後只怕會羞慚不已。
直到很久以後回想起這一段經歷,梅六才發現自己由始至終都沒想過丟下十一郎獨自離開,哪怕他對她做過那樣不好的事,還可能在之後的日子繼續對她造成威脅。當然,也是在過了好些日子以後,她才知道,就算她真想丟下他,也是不可能的。
剛將帷布調換好,梅六低頭髮現自己的影子已經在腳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心裡一懍,正要回頭去看十一郎的情況,就聽到兩聲藤條崩斷的聲音,還沒有所反應,粗重的喘息聲已至耳畔,下一刻她的腰已被條鐵箍般的手臂勒住。
梅六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一咬牙,硬著心腸曲起手肘往後撞去。她此時內力已恢復了少許,這一撞又是衝著對方胸口要害處,就算武功高強之人也不得不避開。她本就無心傷害十一郎,只不過是想借他閃避的瞬間脫身,誰料那人竟是不避不讓,硬生生受了她這一擊。
她心中一驚,在手肘接觸到對方身體的時候下意識地減弱了力道,即便如此,那一下也足夠人蜷縮下身子,但是身後的男人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握著她腰的力道不僅分毫沒減,反而順勢將她壓在了地上,同時撩起了她的衣襬。
梅六掙扎無果,目光透過自己散亂的髮絲落在面前的枯葉上,再順著枯葉往前,越過形狀各異的溪石,看著反射著五彩陽光的清流,腦子有些發懵。她覺得自己有些像自作自受,可是這個人在她心中終究與別人不一般,要讓她跟他拼命也不可能。所以,就這樣吧。
【第十一章 重獲自由(3)】
梅六和十一郎在荒剎中呆了兩天。殘破的僧僚還勉強能擋些風霜,她收拾了一間出來,這兩日和十一郎都是住在裡面。除了應付十一郎每日規律性的發作以及進食外,她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打坐練功上,以期能儘早找回主動。然而一直到她內力完全恢復,準備離開山寺,也沒見到其他人出現過。
時早已入冬,南方特有的纏綿冬雨開始下了起來,將蒼茫的山野,枯敗的草木籠於其中,讓人心生莫名的悲涼。
十一郎身上裹著青靛的布塊,腰間以藤絡紮緊,髒汙的身體與頭髮都被梅六清洗乾淨,長長的髮絲披散在背後,隨著不緊不慢地走動輕輕飄動。修長勁拔的身型,佈滿燒傷疤痕的臉,冰冷空洞的黑瞳,任誰也看不出他在正午時會那樣狂暴,甚至連繩索也禁錮不住。
梅六同樣在溪中清洗過,一頭青絲直垂到腰,她在頭頂撐了塊大大的半枯芭蕉葉,雖知擋不了多少風雨,但總比這樣赤頭淋著好。她沒有管十一郎,一是知道這點小雨對他造不成什麼影響,再來就是走動間還時不時抽疼的身體讓她著實有些羞惱,就算事後發脾氣打了他一頓,也絲毫不會讓她好受些。只因一旦在狂欲之後,他整個人就溫順下來,任她踢打,不躲不讓,讓她根本硬不起心腸繼續,一腔鬱氣簡直無處可洩。
梅六心裡其實還是很奇怪。她還記得十一郎第一次發作之後便暈了過去,那時他還身帶重傷,生命危在旦夕,然而自第二天開始,他似乎就一下子好了起來,甚至於後來連著數日未進飲食仍能行走如常。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更愁悶的是,就算她現在功力完全恢復了,似乎仍抵擋不住狂暴時的他。
煩惱地抹了把飄到臉上的雨水,梅六回頭看了眼不遠不近跟在後面的男人,心裡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搖了搖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拋開,她自嘲地一笑,目光落向遠處從林木間隱隱露出的瓦房來。
如果她去當一回樑上君,他會怎麼跟?她皺眉猜測,本想放棄,但低頭看到自己身上單薄襤褸的衣服,以及包裹著腳早已溼透的布,一咬牙決定冒一次險。這個冒險當然不是指她對自己的能力沒信心,而是擔心他會不知隱藏地傻楞楞跟在後面拖她的後腿。
而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一個時辰後,兩人終於穿上了正常的衣服,儘管不是太合身。身上再沒有了空蕩蕩的感覺,梅六心裡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