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power,相機開啟,開啟照片庫,裡面跳出林笑漫不經心的笑臉。站在圖書館的窗邊,眼睛裡含著無所謂的笑意,注視著相機——或者注視著照像的人。接下來,是在寢室裡,躺在床上讀厚厚的醫學專著,鼻樑上卡著一副黑框的平光鏡,這一張是蘇諾趁他不注意照的,照完了林笑都不知道。再往下翻,一張一張,都是林笑,或者在食堂啃著饅頭傻樂,或者站在漫畫書屋裡一臉歡喜,或者被肖梅挎著胳膊逛街,或者坐在老茶樓若有所思地望著天,或者歪在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睡得像豬,或者在實驗室裡對著某個東西發愣,或者在解剖室一本正經地拿著解剖器具操作好幾百張照片,都是林笑。
螢幕上方的紅框開始閃,顯示電量不足。
蘇諾也翻到了最後幾張,黑黑的車裡,林笑吃驚的瞪大眼睛被一個男人親吻,那雙圓圓的眼睛吃驚瞪大的時候林笑很像肖梅喜歡的哈姆太郎。而他吃驚的時候,才不再是那一副漫不經心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
所有認識林笑的人都說林笑冷、傲、獨,其實他們都不瞭解林笑。蘇諾知道,其實林笑是懶。
懶得親切、懶得合群、懶得平易近人、懶得事事關心,懶得懶得追究對錯。
紅燈最後一閃,黑屏了。
徹底沒電了。
蘇諾盯著漆黑的相機螢幕,忍不住苦笑。這個傢伙,或許根本就懶得被人記住。
可就是有那麼一種人,總是滿不在乎地自由散漫,卻總是成為最顯眼的存在,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就比如,林笑。
本科時蘇諾站在新生隊伍裡,看著高臺上站在麥克風前代表新生致辭的林笑,心裡五味雜陳。
本來以為憑著自己省理科狀元的身份,怎麼著也會成為學校的新生之星,誰知第一天就發現同住一個宿舍的傻小子居然比自己還多考了34分。而且還是院士的世交之子,家世顯赫。
恨恨地看著臺子上穿著白運動服的小子,那懶洋洋的聲音居然因為致辭的緣故顯得十分穩重嚴肅,渾不似平日裡那漫不經心的調子。卡在鼻樑上那副裝樣子的平光黑框眼鏡也沒有了私底下酷似銀行老會計的滑稽效果,反而襯得五官深邃小臉漂白已經有很多女生對著他花痴了——雖然醫學院的女生不算多,但不算多的春心氾濫也足以讓眾多的男同胞心口泛酸。
就這麼一年兩年的過去,蘇諾慢慢成了學院中站在頂點的學生,開朗優秀,能力突出,堪堪的足以與林笑比肩。是的,僅僅是“與林笑比肩”而已。蘇諾付出了全部精力,成就也不過是換來大家一句“跟林笑不分上下”。
而林笑,只是散漫地睡著懶覺,散漫地打著籃球,散漫地穿著大拖鞋啪噠啪噠穿過甬路去租書鋪借漫畫,散漫地不知道今天過去明天要幹什麼,卻偏偏就是讓蘇諾累得吐血地追趕。
和他一個寢室的蘇諾最明白,林笑有多天才,而那天才的光輝把自詡天才的蘇諾擠兌得多麼難堪。——沒錯,林笑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是天才,也根本沒有擠兌蘇諾,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揮霍著自己的天分,讓努力型的天才蘇諾追不上而已。所以才更讓蘇諾洩氣。
但是某個契機卻讓蘇諾消了氣。他忽然發現,天才是追不上的。自己能做的只是不讓天才比下去而已。
那學期的期末考試是實驗,測定有機糖。要求大家利用各種方法來求出不同的糖類,究竟是乳糖、蔗糖、葡萄糖、還是果糖考試前每個人都成了諾貝爾分 身,忙得團團亂轉。離心機要排隊用、分析天平差點被搶報廢,高度的使用率使得儀器破壞率直線上升班長蘇諾領著一群班委召開了無數次班會,探討呼籲使用裝置的秩序及禮節,後來,實驗課變成了體育課,所有人包括那幾個愛美的女生都穿著運動服來上課,衝突不斷上演,為了不多的裝置,所有人都搶紅了眼。
只有林笑一個人依舊那副散漫的樣子,晃盪著穿梭在偌大的校園裡,無所事事。面對考試,他唯一所作的就是在最後一次實驗課時把所有糖類的溶液一一貼上標籤裝進試劑瓶,然後回到寢室開啟來一個個喝掉。
這就是他的考試準備!蘇諾和同寢的兄弟都傻眼地看著他。
第二天考試了。大家像端祖宗牌位一樣把發下來的未知溶液接過來,每個人都如臨大敵,安靜的實驗室裡只能聽到離心機嗡嗡的馬達聲,蘇諾站在畫好的流程表前面,每出一個結果就畫一個到表上,然後一臉嚴肅地分析判斷。
在大家一副看白痴的眼光注視下,林笑一邊喝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