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莽莽叢林,依舊是莽莽叢林。
無邊無際的樹海遮天蔽日,偶爾從縫隙間可見的太陽如一隻橘子色的餅,蒼涼地掛在天際,滑下它日暮途窮的軌跡。
葉玄清緊了緊身上早被枝橙刮成破布條的衣物,摟緊了趴臥在身邊悠然吃草的棗紅馬,簡直恨不得自己變成它!
這裡對吃草的馬兒來說,食物資源絕不缺乏,但這對動物仁慈的大自然,對人類卻是毫不憐憫,總是付出艱辛未必有回報的貧乏。
雖然說現下季節已進入秋序,林裡的果子不少,可是吃過一次兩個都狂瀉得脫了形的果實後,他們不得不再加倍小心。
毫無人煙與希望的密林深處,就連醫藥也匱乏,在這裡,發燒感冒,腹瀉肚痛,平常在人世間很尋常的小小毛病,就有可能會要了一個人的命。
原本葉玄清還對袁蔚中懷有戒心,畢竟他是朝廷的人。可是,一個人能豁出性命來陪你到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誰能說他的情義是假?誰能說他的愛戀是幻?
更何況那男人是這麼的溫柔,不經意間的呵護與關照每每叫他感動莫名。
心在一天一天地淪陷,不知不覺間,那個男人已經成了他每日眼光凝聚的焦點,他去打獵,他牽掛;他在身邊,他欣喜。每晚在那個溫暖的懷抱入眠已經成了習慣,有時候甚至想,哪怕真的永遠不能出去,只要有這個人陪伴在身邊,那也不寂寞了。
出去,意味著要面對世俗的壓力,面對自己揹負的使命,面對蓮華。可是每每提起蓮華,就總讓他覺得羞愧,而且在這個男人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這個未婚妻存在在自己心目中幾乎淡若無痕,對她和她們的掛念不及對這個認識了僅僅幾個月的男人來得多。
“你回來了!”
遠遠地,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葉玄清一下子站起來,跑到明顯疲憊的男人身邊,燦爛的笑臉一洗往日的陰霾,昂起頭偎進他的懷裡去——這並不能怪他矯情,實在是天氣越來越冷了,他早晚都被凍得手腳冰涼,所以分外喜歡那動人的溫暖。
不過袁蔚中見到他後臉上閃過一絲疲憊的微笑,空空的兩手在空氣中掙扎了一下,回擁住他。也許是沒能找到食物的愧疚,眼神中的明顯失望連帶也叫他覺得難受。
才不過短短個多月,兩人的身形都急遽消減下去了,袁蔚中更加明顯,因為他用習武之人比較耐餓這個藉口,每每找到了可口的食物總還分葉玄清更大的一半,而要勞力費心為兩人的肚腹服務的人也是他,這般操勞之下,兩頰深陷了下去,鬍子拉渣也只是用匕首勉強就水面清理一下,真是一副叫人看了就心酸的落魄相。
看著他,不用看鏡子,葉玄清也知道自己的形象好不到哪裡去,靜靜相擁的兩人聽到彼此腹中的響動,不約而同地笑了一下,這才相依相偎著坐下,摸著葉玄清冰涼的手腳,袁蔚清皺著眉趕緊先升了一堆火。
“我不餓,真的。”
看到袁蔚中又坐了回來,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按摩著他的腹部,緩解那處因飢寒而產生的痛楚,葉玄清強笑著抬了抬頭,說道。
“你這小騙子!”
對他的寬慰之詞,袁蔚中也沒再多言,只是點了點他的鼻子,揭穿他明顯的謊言。
此時,身邊傳來幾聲響鼻聲,困坐愁城的兩人同時看向閒閒臥在一旁嚼草的馬。
“小卿,你去打些水回來,順便多找幾枝柴。”
看著這不用拴繩也依舊跟在自己身邊的忠實夥伴,袁蔚中眼神閃動了幾下,咬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你”
葉玄清呆愣愣的看著那馬,心下產生一絲顫動。
他們已經別無辦法了麼?這般通靈性,若在平常時肯定是得主人照料有加的好馬,竟然要淪為飽足人口腹之物,名珠暗投,寶駒遇王下淑,奈何?
“去吧。”
袁蔚中只是背對他揮揮手,躬身溫柔撫摸馬背的鬃毛,看它高興地昂頭噴出溫熱的鼻息低嘶做回應,將頭埋在馬頸上靜默了一會,突然飛身上馬,駕馭著它在林間這小片空地裡縱橫馳騁。
久未得展蹄的棗紅馬仰頭歡嘶,火光閃閃,映得它紅色的皮毛柔滑如緞,火光飛舞中駿逸賓士的身影美得幾乎有如天馬降世,袁蔚中伸出手攬住它的長頸,將唇貼在它的耳邊不知喃喃低語些什麼,得到主人寵眷的愛駒昂首長聲嘶鳴之時,袁蔚中右手起落時銀光一閃,手起刀落間馬血噴薄而出,因為動作太過迅急,那馬兒幾乎是立刻斷了氣,死後猶保持著僵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