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急慌慌跑了進來:“夫人,大少爺起來了,要進宮面聖。”
“什麼?他那樣虛弱,還進宮?”華隱逸收了淚,急拉程夫人袖子,“秋璇,你去叫程琛別去了,出去受了寒,小心病情加重。”
“姚業要撇清,大哥也需要撇清吧?”程顥低語。
“也許琛兒有辦法,我們去看看。”
程琛已由兩個丫鬟挽扶著出了儀門,正準備上轎,秀美的面容白得透明,蒼白的兩手軟軟地垂著,整個人分明是聚不起半分力氣的樣子。
“程琛,你別去了,受了寒更不得了。”
“琛兒,你是不是有辦法?”
“大哥,你這一進宮,會不會惹火上身?”
“程琛,多謝你了。”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說話的內容各不相同,說話的人關心的也不一樣。程琛耳邊反反覆覆響著華隱逸的喊聲——程琛,你別去了,受了風寒更不得了。
她在關心他,自己這一去,要救的是她的丈夫和兒子,可她怕自己病情加重,寧願放棄救人的機會。
程琛一陣恍惚,他的畫中美人是那麼善良,即便為了丈夫兒子,也不願讓無辜的人受傷害。
那一晚柔軟的唇瓣輕觸,激…情如洶湧澎湃的潮水。也許一輩子,只那麼一次接觸,也死而無憾了。
“不礙事的。”竭盡全力攢起力氣,完完整整說出這四個字,程琛幾近虛脫。
華隱逸呆呆地看程琛,她們幾個人一起站在程琛面前,可她就知道,程琛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漆黑的眼眸彷彿無邊的黑邃的天空,那裡面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華隱逸眼眸中慢慢湧起水光,呼吸陡然變得有些急促,心緒澎湃不能自已,忽然間就明白,那一晚那一個輕吻,程琛並沒有將她當成葉素薰。
顫抖的唇在自己唇瓣上憐惜的輕壓,若即若離的曖昧著,他稍更進一步,自己便會潰不成軍,但是他沒有,他吻著一個醜八怪,愛憐而敬重地吻著。
轎子遠去了,華隱逸退後幾步,無力地倚地拱門上,血液被抽空般整個人動彈不得。
御書房裡,皇帝的臉色沉暗得如暴雨前烏雲壓頂的天空,程琛輕輕地跪了下去,叩頭。
“皇上,恩平侯不可能監守自盜洩露試題的,他半生失意,今次得皇上重用,感恩都來不及,怎會做出此等悖逆之舉。且,虞君燁此次也是要參加恩科考試的,他在江寧城中薄有才名,不出意外,三甲之中必有一名,若是得中,前程不可估量,恩平侯”
“別說了。”皇帝大吼,大手一掃,桌上一摞奏摺被狠狠掃到地上,“程琛,你病了幾天,病糊塗了。”
“皇上”程琛拖著孱弱的身體,跪伏著一本一本撿奏摺。
“都給朕滾出去。”皇帝怒罵,侍立一旁的太監宮女瞬間走了個乾淨。
“程琛,你的剔透玲瓏心呢?”看看一個人都沒有了,皇帝把程琛手裡的奏摺打掉,挽著他的雙臂將他挽扶起來,輕按到一邊的椅子上,語重心長道:“程琛,這件事你別插手,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程琛澀澀地笑了,華隱逸程夫人等人看不到其中的內情,他處於朝堂的核心,深得皇帝的寵信,卻如何不知。
他和姚業虞耀崇是試題的知情人,虞耀崇作為主考,是最不可能洩密的,皇帝在明知虞耀崇不可能洩密的情況下,以雷霆之勢將虞耀崇拿辦,這是要丟車保帥,保他和姚業兩人。
只怕這一兩日裡,皇帝就會下旨處斬虞耀崇,查抄虞家,男丁斬殺,女子為妓。到得那時,只怕劉氏會說出華隱逸的身份,華隱逸也逃不過劫難了,就算華隱逸僥倖能逃脫,虞君燁也不可能倖免,虞君燁死了,華隱逸又怎麼活得下去?
任是他看得再清,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皇上,姜相等人是不是要求徹查?”
“是,他們設得這麼嚴密的一局,不扳倒姚業,怎肯罷休?”皇帝咬牙切齒,桌上沒奏摺可摔,拿起硯臺,狠狠地砸到地上。
“皇上,恕臣說一句,皇上這回,恐怕是落了圈套了。”程琛低聲道,他和皇帝除了是君臣,還有少年伴讀之情,也不怕直言。
“此話怎講?”
“皇上,試題只我、姚大人、恩平侯和您三個人知道,如何洩密暫且不談,有一處疑點,若是知道是科考試題,得試題的人自是很小心地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為何會流傳開來?皇上得到稟報時,應該一口否認,不承認外洩的是試題,然後,追查汙衊朝廷大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