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不明白了。
嚴復對齊會深這樣的擁躉見得多了。看齊會深拽著自己絮絮叨叨,倒也有些不耐煩。他稍稍的撤了下手臂,齊會深倒也沒有全然糊塗。他連忙放開手,告了個罪。卻轉身出門去了。
“嚴先生,我叫陳克。對您久仰了。嚴先生大駕光臨,我真的是榮幸萬分。”說完,陳克也伸出了右手。有齊會深在前面,嚴復倒也習慣了些。和陳克握了握手之後,嚴復左右看了了一下。陳克猜想嚴復想在比較僻靜的地方說法,那邊做實驗的試演員們一個個目光灼灼的看過來,陳克喊道:“同志們,這位就是嚴復先生。大家趕緊問個好。”
聽了這話,實驗員們一起向嚴復先生問了好。
“你們繼續做實驗,若是嚴復先生一會兒方便,大家再上來說話。”說完,陳克把屋中間的布簾拉上,然後笑道:“我們這裡就這麼一個環境,若是嚴先生覺得不方便,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說話?”
“這裡也就可以。”嚴復答道。
陳克連忙拉了凳子,用白色的實驗服袖子一一擦過,讓給大家坐了。
“嚴先生來這裡,有何指教?”
秋瑾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嚴復今年五十一歲,長相極為英俊,海軍軍官出身,又當過北洋水師學堂的校長,那份磨練出來的從容氣度,自是非凡。即便在這平凡,或者說有些簡陋的環境當中,也令人有肅然起敬的感覺。
陳克的年歲只有嚴復的一半,而且穿了件非常隨意的白大褂,這屋子裡面的凳子,陳克選了個最低的自己坐了,但是方才那種自然體貼的舉動,還有臉上誠懇的微笑,在秋瑾看來,氣勢竟然毫不在嚴復之下。
雙方稍微沉默了一陣,倒是于右任先開口了,“陳先生,我們學校馬上就要開學,這場館就要啟用,不知您剩下的講座還有多長時間。”
“不知道於先生在學校就任何職位?”
“我暫管教務,這些場館的事情由我負責。”
“啊,於先生,這是我疏忽了。我前天在講座最後,給同學們說講座已經結束了。昨天我寫了封信,把這件事告知了馬先生。但卻忘記了通知學校。現在我正式告知您,課已經講完,也不會再使用學校的場館。因為我的疏忽給您和學校帶來的不便,請您原諒。”
“陳先生誤會了,我可不是為此事來興師問罪。您不再去講課的事情,學校已經知道。學生們群情激奮,一定要您把這課講完,為了這個,學生們派代表專門找到馬先生。馬先生派我來,想問問剩下的課時有多少。若是您不介意的話,可否去敝校把這個課講完。”
聽了于右任的話,陳克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看了嚴復一眼,見嚴復只是神情嚴肅的看著自己。陳克實在是弄不明白,若只是為了此事,斷然不可能讓嚴復親自出馬。但既然嚴復已經來了,自己該如何處理呢?
秋瑾看著陳克的舉動,覺得頗為有趣。她也猜不透嚴復倒地為何而來。但嚴復絕對是有備而來,陳克將嚴復引為己援才是上策。瞅著陳克看了嚴復一眼,秋瑾知道陳克正在打嚴復的主意。正在思忖間,卻聽到陳克開口了,“馬先生們對學生們如此關愛,我很佩服的。我不知道學生們是怎麼說的,但是這課的確已經講完了。我在信裡面也是如此與馬先生說的。”
“已經講完了?”于右任竟然有些驚訝的神色。
“確實已經講完了。”陳克微笑著點點頭。
聽了陳克這話,嚴復開口了,“陳先生。你的大作我拜讀了。你最後幾節課我也聽了。明顯是沒有講完麼。”
“嚴先生,若是您不嫌棄,叫我文青即可。”陳克邊說邊把這兩個字寫在紙上,遞給了嚴復。
嚴復瞅了一眼就放下了。
“嚴先生,我本來就只准備在復旦公學講完客觀辯證法與主觀辯證法,前日已經完成了我原先的計劃。課已經完了。”陳克帶著秋瑾熟悉的那種坦誠面容說道。
“文青沒有打算講完所有的內容?”
“的確沒有這個打算。”
秋瑾聽著這對話實在不知道陳克是太認真,還是太傲慢。聽到這裡,秋瑾有些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陳克在馬相伯先生的學校搞了一個講座,還把全部的文稿送給了馬相伯先生。但是沒有講完全部文稿,他就撤了。學生們不依不饒,馬相伯是著了名的愛護學生。自然要請陳克講完這課。
馬相伯先生是什麼人?他可是蔡元培的老師。馬先生自己出面肯定不合適,派于右任前來遊說,又怕陳克不給面子。結果就讓嚴復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