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時地利的精打細算,卻將人合一遭遺漏。
那時有位貴客自九重天蒞臨。因鮫人同天族交情頗好,便對這位令東海蓬蓽生輝的貴客甚重視。明彥海神將百條兒路鋪成星光大道,亮堂得令一隻水蚊子也無處可隱。月蝶自是分外窩火,因這位來頭不小的貴客,她的計劃順利泡湯。但她鍥而不捨的精神不可小覷,決定鋌而走險,擇一條最為險峻的水路過。
當她險擦一陣陣激流,甚佩服自己的英明時,前道仙氣濃厚,瑞澤四方。她大驚一回,心中暗罵,這個天族的貴客忒不曉得好歹,明知水路難偏向水路行,是腦子進水嘛。
月蝶躲隱不及,叫一身月牙白的他撞個正著。見她顏色訕訕,背挎行囊,儼然出逃的形容,他笑道:“冒昧一問,公主去哪兒?”月蝶著驚,張大了嘴,不思議將他看著。能一眼將自己戳穿的決然不是普通的神仙。
月牙白衫飄動,他踱進一步道:“穿得十分靚麗有派頭,也只有明彥海神的掌上明珠了。”月蝶低首,身上那套鑲著鱗片兒的珍珠寶衫,經水一拂,晃眼的要命。她撅了嘴,分外懊心。
月牙白再踱了兩步,到身側,疑問道:“今日你未來相公要來,怎的不去前殿候,反見你架勢,要出逃?”他說話時,有些靠過來,溫熱的鼻息包裹上耳郭,月蝶的耳根紅了紅,道:“我不喜歡他,我有心上人。”
月牙白忽然蹙眉斂笑,口吻沉重:“你是說你準備同你心上人私奔?”
乃知,月蝶是個不出十六的姑娘,說話不經大腦,腸子一發的直,不曉得曲裡拐彎。這廂,聽他一通一點兒不含蓄的直白詰問,立時反駁:“哪有!”頓了頓,甚扭捏地絞著手指,咬牙道:“我還沒尋到他呢”聲若水蚊,但還是叫他聽著了。月牙白甚賣力地一晃,方才的憂鬱未在他臉上落下痕跡:“哦,原來如此。”他狀似深沉伏思,月蝶卻候得焦慮。
俟明晃晃的月牙袍子繞了三圈後,她便很有些不耐,低眉順眼得像做錯事的孩子,扯了扯他的袍子,幾欲將要藏在他袍子下的“大度”逼出來:“你莫要將我告出去,甚麼條件我都應你。”黑珍珠般的眼水光熠熠,將服軟手段拿捏的半毫無差,但凡是個有愛心的正常人,皆會大度作應,將她放行。
然月牙白衫卻不大正常,並不吃她這套,支著下頜問:“任何條件?”月蝶點首,又搖頭,添道:“除了讓我嫁給你。”他的白牙扎眼一晃,笑道:“可以,你同我回天庭住幾月,屆時你還想走,我便不攔。”月蝶聽這話的走向,好像繞進一個黑角里,不及教她歪著腦瓜繞清楚,便被一陣風捲走。再恍一眨眼,南天門前雲霧沉沉,仙氣較之方才醇厚千倍不止。她宅在東海萬千年,乃是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委實沒見識。經月牙白衫對自己燦爛一笑,順其自然理所應當地昏了過去。
月牙白衫的名字同他衣服甚有出入,他乃是篆養靈寵的一方靈君,仙銜藍生。
月蝶在九重天的幾日過的方好,她的爹孃未有尋來,想是藍生交付過了,她沒甚心可操。每日替藍生仙府裡的靈寵順毛餵食,便是她的工作。一月下來,她將形形□的靈寵養得到位服帖,門道摸得透,頗得藍生真傳,他甚滿意。
藍生四處收羅新玩意兒,新靈寵,為給月蝶閒時聊以遣懷。小仙官們從未見靈君如此勤快過,都背地裡磕著,說這位姑娘是靈君心尖兒上的人。他們沒將月蝶是個鮫人瞧出來,倒不是摸走眼兒,而是著地時,鮫人皆隱了尾鰭,露出一雙美腿來。小官們便愁了,靈君對一凡人上了心,犯了天條,怕是要被貶入凡世受輪迴之苦。他們暗暗替藍生悲了悲,心再慈軟些的,偷偷抹了兩滴淚。
這一月,月蝶的心境大有變化,她將自己的感情咂摸許久,饒是單純非常,也清楚自己於沒知覺中,喜歡同藍生傍一處。開端時,這種潛移默化令她有些怕,怕自己的心不堅定,而後過了數月,方才漸漸接受。
她想,三億凡世,凡人眾多,左右尋不過來,不若就同藍生天長地久傍一處,卻很是幸福。但小仙官嗑嘴時的閒話,不巧教她聽去了。仙官沒將凡人這條明說,他們皆心照不宣,卻苦了月蝶,她深以為,神仙也只能同神仙成婚,便黯然多日。直待她從某處得知,透過一些旁門左道,亦能成仙的法子後,毅然決定嘗試一番。
北荒有一神木喚影木,搗入仙露食之,假以時日便能榮登仙位。影木位於北狄兇水之邊,地勢本就險峻,加之其融水火於一身的九首蛇怪九嬰,和渾體浸毒的九首赤鳥鬼車。有兩隻兇獸看守,要取影木,便更是不易。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