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不說,也不問她,只是自己想辦法,努力試驗。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卻假裝不知道,與他在一起時只是如常。
但她卻不知道,孫茯苓早已有心理準備。他猜到她有一天會死去,那一天何時到來,他猜不準,卻以為不會太快。他只是努力想延遲那一天的到來。
她也沒有料到那一天會這麼快。
已經天亮了。
方愛抱著琴,走到門檻上,眺望小廟院牆外的樹林。“我去那兒彈琴給你聽。”
兩人一起走出去。到了小樹林外,徐荷書停住了腳步。方愛則走進樹林中間,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林中有風,是朔風;林中有雪,是朝雪;林中有鳥,是寒鳥。
林中有白衣雲鬢的美人彈琴,琴聲清越。她亦恬然歌唱,歌聲婉轉。很遠處,有早起打柴披著蓑衣的樵夫,在駐足聆聽。再遠處,很遠很遠處,是方愛琴聲所渴慕的、歌聲所眷戀的地方吧。而琴歌那樣淡,那樣遠,似是在想望,又似是已相忘。
徐荷書十多歲的時候看古今名家畫的山水,也曾神思飄渺,恨不能親身實至,以至於夜晚睡夢裡自己造一個美境來,渾然忘我地徜徉其中。現在,那種感覺好像回來了,雖然不是全部,雖然只是一瞬間
徐荷書肺腑催動,不能再望她一眼,背過身,淚水盈眶,終於忍不住靠在樹上抽泣起來。
不止為她,不止為這琴歌,也為自己。
她忽然覺得自己活錯了。
她亦有嚮往的地方,叫做江湖。她亦有嚮往的生活,叫做漂泊。縱然只是夢,她也還沒有真的嚐到夢一般完美的感覺。然而如今,她愛錯了一個人之後,作為一個男人的妻子,被他控制、自我拘禁在狹隘的一個局裡。
難道不是嗎?像棋局一樣的宅院,像迷局一樣的心念。她看不懂他,也看不懂自己,更不懂明天的模樣。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
她為心中已經遠去的自己而哭。
方愛,你亦有相似的感觸嗎?若你真的就要辭世,那麼我比起你來,還是幸運太多。若你真的不再在人間,那麼這並非你輕易的決定是不是?生離死別的悲傷已經在她心頭沉下來,令她惶恐,心裡發著抖,。儘管她們相見只有兩次,相處不過兩個時辰。
等到一切聲音平息,方愛輕輕走出了樹林,微笑著看她:“你還真是愛哭呢。”
徐荷書淚眼模糊,確實破涕為笑:“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裡?我同你去。”
“真的要同我去?”
“真的。”
“我大概知道你如今的狀況,或許,我知道的比你還要多一點,你此時真放得下?”
徐荷書微笑:“或許我做不到一生放得下,但此時我很想放下。”
方愛理著臉上被風吹亂的發,笑道:“是啊等我死了,你想回來便回來,想留在那兒便留在那兒。”
“哪兒?”
“渤海之濱,花崖瀑布。”
大雪紛紛的漫漫長路上,兩個女子,一個挽著簡單的行囊佩著劍,一個揹負著一把古琴,結伴徑直向東行去。
徐荷書此時的心,比白雪覆蓋的大地乾淨,比凜冽呼嘯的北風暢快。這種感覺,類似於多年前某個玩累了的黃昏,她騎著小馬駒不急不緩地回家。一路上,多少人看她,她都不管。
如今,馬戰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