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下起了雪。
雪花從小很快變得很大,青年踩出的腳印漸漸被雪花覆蓋。
他真急了,這樣下去,自己連回去的路都可能找不到。
婦人一定是在山間迷路了,或者她一開始就想拋棄這個孩子。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又有什麼必要等下去呢?
青年無法再等待下去了。
他不能把孩子一個人留在這裡,夜裡很可能有野獸會吃掉這個孩子。他決心帶著孩子一起下山,他撿了一個樹枝,在雪地上寫明自己的住址,這樣如果婦人回來就能找到他。
但,桑女看到這個孩子會怎麼想。
他發現了問題。
把真相告訴她,她會相信嗎?一位衣裳華麗的美婦人把自己的孩子託付給山中毫不相識的男人,真是不靠譜的故事。
我不能帶著這個孩子
青年的自私心開始讓他冷漠。
就讓這個孩子聽天由命吧。在這種天氣下,那個婦人很可能再也無法回來了。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青年把孩子放在了樹墩上,然後用腳抹去了雪地上的字跡。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將心比心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徹底消失了,也是在這一刻,他聽見了一個聲音。
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是一個女童的聲音:“你不能離開。”
這裡怎麼會有女孩子?
青年驚訝地轉過頭,看見那個嬰兒睜開了眼睛,對著青年張嘴重複道:“你不能離開。”
這不可能。青年全身發涼,產生了恐懼。仔細想一想,世上怎麼會有和雪一樣白的女人呢?正常人怎麼會在冬天的雪山裡穿著單薄的華貴的衣服呢?還有,山附近根本不存在其他的村莊,女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自己撞了邪。
恐懼使他顧不上一切,他拼命地逃跑,向著不知道的什麼方向。跑出了很遠,青年再也跑不動了,他跪在雪地上喘著粗氣,雙腿還在不聽使喚地發抖。他捧起地上的白雪,洗在臉上,想要得到清醒。雪水融化在面板上,有一些流進了眼裡。奇怪的是,流進眼裡的雪水並未因熱量而變暖,反而更加冰冷。
青年揉著雙眼,冰涼的雪水刺痛他的眼睛,使他流下滾燙的淚水。
天黑以後,青年還沒有回到村莊。第二天,天氣終於放晴。村民組織人手進山尋找,終於找到了迷路的青年。聽說自己的戀人遇險,桑女匆忙趕到了青年所在的村莊。
“莊男!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桑女呼喚著戀人的名字。
然而,莊男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她,問:“請問,我們認識嗎?”
莊男忘記了自己的戀人,無論戀人如何呼喚他,得到的回應只是他冰冷而空洞的眼神。
有人說,莊男在山中遇見了雪女。雪女是存在於雪山中的妖怪,她生前帶著孩子遇困雪山,沒有路人願意幫助落難的她,母女二人就這樣可憐地被凍死在山裡。女人的亡魂化作了名為雪女的妖怪,她變成美婦人的模樣請求路人幫忙,懲罰所有冷漠和失信的人。
每年冬天的時候,常有人在雪山附近聽到一個女人的歌聲,他們把歌詞記錄下來,作為一首民歌流傳。
“不過,其中大多是當地人杜撰的吧。”王小曦說:“創作這樣歌曲的人往往會編造傳奇的故事,使歌曲能流傳下去。那個莊男十有八九是在雪山裡迷了路,受到了打擊,所以才失憶了吧。”王小曦給出自己的解釋。
“這是不錯的志怪故事呢。”藍兒滿意地放下筆。
記錄完王小曦的故事,藍兒發現珍婆默默地對著遠山,表情凝重。她好奇地問道:“婆婆,你怎麼啦?”
“沒事。”珍婆輕輕搖了搖頭。
“木大哥。”正在後院練劍的羽安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
“怎麼了?”木花問。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羽安閉上眼睛,仔細聆聽著,他說:“像是歌詞。”
木花豎起耳朵,聽見從雪山的方向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的歌聲:
我的伊人,
隨風、隨風。
伊人,
伊人,
宛如白雪。
我的伊人,
隨風、隨風。
伊人,
伊人,
天涯咫尺。
我的伊人,
隨風、隨風
那也許是山谷裡的風聲吧。
城東事記 第二十九章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