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人人都能找到摯愛一生的伴侶,唯獨自己從未碰到過合適的人呢?
愛難道不是人的一種本能嗎?卻離自己如此遙遠。
三千年來,每天都能聽到囚牛在大澤外圍吹笛子,開始只有七八個人和唱,到後來漸漸演變為整個大澤每天入夜前的必備戲碼,夕陽半落時,外面總會傳來歌聲。
他知道那是囚牛在向叔父求愛,卻不能理解,一個人要如何才會愛上素未謀面的另一人,自己每天都會見到數不清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怎麼就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呢?所謂的情愛,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正如他當日對小悅所說的那樣,顓頊對叔父少昊和囚牛之間的感情,懷著一種深深的羨慕、甚至是嫉妒之情,那美妙的樂曲、陌生的戀情,為什麼不是屬於自己的呢?多希望也有人像那樣愛戀自己,或者有人值得自己那樣去愛戀。
為何為何就是沒有呢?
顓頊深吸一口氣,將臉埋進掌心裡。
人人都有的東西,只有自己沒有,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屬於自己的感情,究竟還要等多少年?
“高陽?”少昊醒來,感覺到熟悉的力量在附近,發出疑問。
顓頊如夢初醒,忙繞進內殿握住了他的手:【叔父。】
少昊點點頭,問:“何時回來的,找到螭吻了嗎?”
顓頊答非所問:【叔父,我有一個疑惑,已經困擾了幾千年。】
少昊莞爾一笑,揭了被子下床,顓頊取過屏風上的常服為他穿上。少昊將一頭白髮從領口捋出,問:“何事能讓你煩惱如此之久,怎麼不早同我說?”
【是關於我的劫難。】
少昊手一頓,聲音聽起來有些幹:“怎麼突然想到這個,還沒發生的事,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否則你會有無窮無盡的煩惱。”
顓頊取過篦子為他梳頭,眉眼低斂:【真的是還沒發生的事嗎?叔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能瞞著你什麼?”少昊失笑道,“我目不能視耳不能聞,怎麼可能知道比你更多的事,你多心了。”
顓頊徑自說道:【女媧娘娘曾說,小棠姑娘飼養的日光鳥已是這世間最後一隻,叔父應該也知道,羲和的神格甚至在女媧娘娘之上,她刺破自己的手指創造了日光鳥,日光鳥等於是她的分身,壽命無窮無盡,唯有生下後代才會死,怎麼會只剩下最後一隻了呢?】
少昊沉默不語,顓頊又道:【上身的劫難,並非依次降臨的罷?細算下來,神農還未死時,叔父應該就已經嗅不出氣味了,如今連羲和的力量也減弱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想我的時間只怕也不多了。】
“高陽”少昊沉沉地嘆了口氣,“你這次去無量深淵,可有見到伏羲陛下?”
顓頊搖了搖頭:【並未。但小棠姑娘似乎見過陛下,陛下還著她轉告螭吻了幾句話。】
少昊將無光的雙眼輕輕闔上:“其實早在兩千多年前我到伏羲神殿覲見陛下時,就已經聽他含糊地提到過上神們的劫數,陛下對你寄予厚望,同時他最擔心的也正是你。無論是我,還是軒轅伊耆,甚至陛下自己,痛苦的不過是肉體,等肉體消亡了,痛苦也就結束了。但是高陽,你不一樣,你和大家都不一樣。”
顓頊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甚至沒有勇氣追問一句。
“你的痛苦會一直糾纏著你,你無法解脫,盤古大神雖然將重任交付給小棠姑娘,但終究是遲了一步,她或許能救我,救陛下,救羲和望舒,惟獨無法救你。”
少昊摸索著將發冠戴好,對著鏡中的顓頊說:“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失去希望,變得更加痛苦。”
180、前往陰曹地府
曲終,琴音收,囚牛側掌收住琴聲。
“好了。”囚牛小心地捲起古舊的竹簡,上面刻著國樂之祖伶倫傳給少昊的琴譜,聞此聲者可開陰眼,看到死後的世界。
唐小棠折膝正座在軟墊上,這時睜開了雙眼。
少昊含笑問:“感覺如何?”
唐小棠表情十分複雜:“曲子很好聽,就是”就是眼睛有點忙不過來。
他們在金天神樹東南角的一塊寬闊的平臺上,是每年一次祭天的祭臺,四周無阻攔,視野極好,唐小棠一睜眼就看到無數亡魂滿天飄,冥界鬼差則揮著網兜在後面辛苦地追,到處都是七上八下竄來竄去的色彩,她不由感到頭暈目眩。
這就是陰陽師看到的世界?這麼混亂,不會讓他們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