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皇帝過了河,完全是添亂,根本就沒有實際意義。
但寇準不這麼想,李繼隆這次錯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獨立戰鬥精神,士兵們需要心靈的支撐,尤其是面對遼國的皇帝、太后時。平心而論,作為遼國而言,無論從立國的時間,還是國力的強盛,或者現在實力的對比,以往的戰績,都遠在宋朝之上,你不能以純粹的精神力量去感召,去命令你計程車兵們勇敢到底。
他們也需要自己的皇帝,沒有人能為一個孬種工作時還精力百倍!
可是寇準怎樣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不要命了,也得珍惜一下忠臣的名聲。結果他只能這樣的勸:“陛下,如果您不過河,敵人就不會害怕,我們的軍隊就沒士氣,那樣就沒法打勝仗。您別猶豫了,拋開這些親征的禁軍,全國各地的勤王大軍也在徵召中,不過一兩天就都會到達,情況會越來越好!”
但是他的話再次失效,歷史證明,當一個人昏迷的時候,只有電擊才能讓他清醒。在澶州城下,宋朝當時的第一軍人高瓊說出來的話,才是那把電擊槍。
這個大老粗的第一句話是:“陛下,您要不到北城去,老百姓就像死了爹媽一樣(百姓如喪考妣)!”
這句話太出格了,而且這時的第一軍人再也不是趙匡胤、慕容延釗時期的身價了,他旁邊有位大佬立即就接住了話把,對他一通亂吼,罵他君前失禮,罪該萬死。
這人就是副樞密使馮拯。
馮拯寇準氣得有些頭暈,看來還是皮癢啊,當初虐待得不夠狠,現在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亂他的事!但這時沒用他發飆,高瓊在第一時間反擊道:“馮大人,你以文章升任兩府長官,現在敵人就在眼前,你說我君前無禮,你幹嗎不賦詩一首把遼國人嚇跑呢?!”在宋朝三百一十八年裡,這幾乎是武官對文官僅此一例的“粗野”。
說完再不和他的頂頭上司,樞密院的大佬囉唆,直接命令手下的禁軍衛士把皇帝的御輦抬起來,目標北城,馬上前進!
結果走到了河邊,臨上橋頭,御輦還是停了。這時史書沒寫是誰命令御輦停下的,只是說高瓊舉起鞭子狠抽抬輦士兵的後背,大聲喝罵:“還不快走!現在都到這兒了,還猶豫什麼?!”結果皇帝在輦上發話,說走吧,於是大宋朝的皇帝才終於踏上了橋,過了河,抵達達澶州的北城。
不知道這是高瓊的忠心大爆發,替皇上教訓了不聽話的輦夫;還是打騾子驚馬,直接罵不懂事的皇上,讓他明白,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怎麼樣你都得過去!
反正是終於過河了當天大宋皇帝的黃龍旗,至高無上的皇族標誌,終於高高飄揚在澶州北城的門樓上。河北平原,千里一望,突然間全軍歡呼,陛下親征,戰無不勝!
聲震四野,快有近十五年了,漢人的皇帝終於出現在沙場上,不管他的本質是雄獅還是綿羊,都讓他計程車兵臣民看到了希望!
趙恆登上了澶州城頭,在黃龍旗下遙望敵陣。這時李繼隆給他送來了一件禮物,是一個遼國的間諜。趙恆直接下令砍了,把血淋淋的頭顱扔到城下去,讓契丹人看到與宋朝為敵的下場。
宋軍聲聞數十里的歡呼聲,至尊顯赫的黃龍旗,再加上鮮血淋漓的頭顱,讓轉戰奔突接近一百天的遼軍大驚失色。結果蕭太后驚怒交集,來了個狠的。
你要下馬威,好,我給你。她馬上命令數千精騎衝向澶州城,不必去強攻,但是要挑戰,把宋軍的氣焰打下去。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澶州城門立即大開,宋軍在第一時間應戰。皇帝就站在背後的城頭上,宋軍勇氣百倍,近一萬人的混戰,宋軍大勝,當場陣斬遼國近一半人馬,把剩下的那一半也追到了對方的大營前,讓自己的皇帝親眼看到,傳說中強悍無敵的契丹人也能變成逃跑的兔子。
完美無缺的開門紅,這樣的結果讓每一個宋朝人滿意。趙恆更滿意,他親切地接見了前敵指戰員,尤其是自己的舅舅李繼隆,勉強、撫慰、獎勵,之後他才在天黑時返回了城裡的行宮。
澶州北城的城樓上,留下的是宰相寇準。
歷史傳說,趙恆回到行宮之後,他不放心,悄悄地派人去城頭上去看,要知道寇準正在幹什麼。結果肅殺凝重的前線敵樓已經變成了杯盤狼藉的歌舞場。寇準就像還在鄧州當知州那樣,和楊億(神童,十一歲中進士,古今第一人)歡呼笑鬧,喝酒猜拳,放肆得沒有一點宰相體統。
結果趙恆知道後,大鬆了一口氣——好啊,宰相這樣放鬆,我還緊張什麼呢?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