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可惜苗傅顧不得那麼長遠,眼前是騎虎難下,誰還想著以後。他再次強調一定要孟氏主政,這事沒得商量。
陷入僵局。同樣僵住了,孟氏沒像趙構那樣要麼硬頂、要麼軟蛋,她有第三條路可走。隆祐太后轉過頭來看首相朱勝非,這時正要大臣作決定,首相為什麼一言不發?
歷史證明,這句話有決定性的作用。趙構的命真的很好,他在南渡之後第一時間把朱勝非提到首相的位置上,原本只是把應急品當過渡品用,卻沒想到這是他的急救包,沒這人,歷史絕對會改寫。
這時,朱勝非什麼話都沒說,而是轉身走回了宮裡。那樣子真像是黃潛善、汪伯彥的接班人,遇見事兒就躲,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成功地矇騙了苗、劉叛軍,從這時起,他們認定這個人是懦夫、孬種,不必在意。可實際上呢?稍加一句,朱勝非的業餘愛好是看小說。當時是宋朝,各種汙穢糜爛的明清小說還沒問世,能看到的都是唐朝作家寫的。
唐代小說寫的都是傳奇、熱血、仇殺、信義,就算是情愛,也一定會驚天動地。一個人的腦子裡每天裝著這些,做出來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朱勝非悄悄找到趙構,說他剛才跟叛軍苗傅的一個心腹王鈞甫在聊天,王鈞甫說苗、劉二人“忠心有餘,學識不足”。
趙構躲在柱子後邊,眼神中充滿疑惑。
朱勝非很低調地解釋,此句可以理解為以後會有轉機。
學識不足,是說缺心眼?趙構有點明白了。兩人再悄悄聊了一會兒,就下達了一道詔書。趙構全面同意叛軍的要求,從即日起,孟太后垂簾聽政,皇太子升級當皇帝,他退位,並且立即搬出皇宮,到顯宗寺裡借宿。凡是叛軍點名的太監全都流放,一個不留。
叛軍全面接管杭州城,在苗、劉看來,老太婆當權,小孩子上朝,趙構躲進和尚廟裡,杭州的治安水平比皇宮差遠了,隨時都能殺掉他們。至於太監們,一個個被流放出城,又被半路攔截,砍成兩段,帶回城裡示眾。
威風凜凜!
之後,苗、劉給自己升官,苗傅做武當軍節度使,劉正彥做武成軍節度使,再將兩個政治友人升為宰相、尚書。還要再幹點什麼呢?
兩人左思右想,決定給杭州城外的同事們定定性。韓世忠當御營使司提舉;劉光世是世襲大衙內,不必再升;張俊當秦鳳路副總管,命他帶三百個大兵,即日起程,回西北老家去。
其他人以此為例,不管是升是降,都一律不許靠近杭州。
做完這些,苗傅、劉正彥覺得江山已定,可以安安靜靜地享受人生了,卻不知道自己辦了一件最失策的事,錯到連補救都來不及了。
他們現在乾的事,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句話看著很威風,其實風險很大,很沒有必要。當年,曹操是不得已才這麼幹的,因為外邊有太多的人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比他更高。可苗、劉已經控制住皇帝了,那麼,他們是應該以皇帝的命令把大臣們收籠在身邊,殺掉或控制住好呢?還是將他們扔到外圍,給個官職,讓其隨意發展好呢?
就在這時,有些人已經開始發展了。
的確是發展。苗、劉之變對趙構是一次劫難,對建炎集團是一次洗牌,很多人身敗名裂,可另外一些人卻因此飛黃騰達、一步登天。
比如張浚。
這位兩年前還只是個邊緣京官的小人物,突然之間變成了核心,這是個很怪異的現象。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有時是沒有道理的,要不怎麼才能解釋,以他微薄的官場資歷,沒有半點軍事生涯的過往,就會有那麼多人主動來投奔他呢?
先來的是張俊。
這位老西北軍沒門第,沒關係,到哪兒都有小鞋穿,哪怕是造反派都不待見他。苗、劉對別人,是用官收買,就地發財;對他,居然是帶著三百個大兵回西北去。
西北那邊緊挨西夏,又與金國接壤,很快就要出大事了,這是明擺著要他去死。他想不去呢,公文裡說得明白,剩下的兵由其他將領拆散了分。這年頭,兵權誰不要,實力誰不要,這等於是鼓勵張俊的同事們窩裡反,逼著張俊走人。
關鍵時刻,張俊說這事兒很複雜,我帶你們去見禮部張侍郎,由他來決斷。
張俊帶著八千名士兵上路,投奔平江府的張浚。當他到達平江的時候,發現這裡很平靜,基本上沒人知道杭州城發生了什麼。
苗、劉的檔案傳達過來了,可是被張浚扣壓,不對外公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