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當叛軍逼近時,他並沒有特別慌張。
當天接近正午的時候,趙構登上城樓,下面是一大片御營衛士以及一百多顆血淋淋的人頭。趙構很鎮定,他手扶欄杆,向下面招呼,要苗傅、劉正彥出來覲見。
苗、劉出來了,向他三呼萬歲,跪倒磕頭。
情況似乎很正常,趙構也感覺良好,他決定把場面做足,於是問事情是怎麼回事,愛卿們從頭說來。
苗傅真的聽命令了,他站起來,把事情從頭說起。
下面的話是替所有漢人向趙構發出的質問:
皇帝你自從即位以來,賞罰不公,信任太監。軍人有功勞的不獎賞,太監向你推薦你都答應。黃潛善、汪伯彥敗壞國家到這種地步,居然至今沒有被流放到遠方。王淵臨戰退卻,貽誤戰機,搶先渡江,不見處罰,反而升任樞密副使,這都是怎麼回事?現在,我們已經殺了王淵,也殺了皇宮外面的太監,請你交出康履等人,將他們全都殺了,向三軍謝罪!
趙構窘怒交集,沒想到苗傅會翻舊賬,揭他老底。這是當眾攤牌,撕破臉皮,是真的造反了!不過,這沒什麼,本著一貫的不要臉精神,趙構還是能從容面對的。
趙構說,愛卿要注意,黃潛善、汪伯彥都已經受罰貶職了,王淵也被你們殺死了,太監們已經死了很多。現在,朕答應你們,一定把康履等人降職責問,決不姑息。你們回軍營等候訊息吧。
趙構心想,軍人回營,萬事大吉,只要過了眼前這一關,這些兵都是菜板上的魚肉。
可惜苗、劉都曾經幫他剁過菜,尤其是劉正彥幫他殺了很多所謂的盜賊。劉正彥的各種手段,趙構都知道,他是絕不會上當的。
叛軍頂在皇宮城門前,一定要趙構交出大太監康履,不然不走。
趙構就是不交,這不是一兩個太監的問題,是皇帝的權威在受損,一旦這個也軟了,他就真的萎到底了。
雙方就此僵住。時間一點點過去,皇城外的叛軍們漸漸失去耐心。剛開始的嫉恨,到殺人時的興奮,再到和皇帝頂牛時的癲狂,最後逐漸不安。很快,他們就會被恐懼壓倒,做出極端的事來。
趙構敏銳地發覺了這一點,當機立斷,派人把康履綁到城外。苗、劉就在他的面前,把康履先腰斬,再腐割,最後斬首。
做完這些,趙構還有獎賞。升苗傅為慶遠軍承宣御營都統制,劉正彥為渭州觀察使副都統制。怎樣?人也殺了,氣也出了,大家是不是可以回軍營休息了呢?
叛軍不走。事情明擺著,要是趙構從一開始就服軟,就沒有後來的當面殺人了,事情還能有轉機,還可能彼此妥協,湊合著往下過日子。現在,敵對到這種地步,還想善了嗎?
苗、劉商量了一會兒,向趙構提了一個問題:“陛下,你覺得你當這個皇帝合適嗎?要是欽宗皇帝從北方歸來,你讓他處於什麼位置?”
趙構心裡一片冰涼,巨大的危險向他逼近,比金兵臨近揚州城時更讓他警覺。怎麼辦?他緊緊地閉住了嘴,不做任何回答,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新任首相朱勝非。他不知道這個人能為他做什麼,但此時此刻,他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朱勝非順著繩子滑到城下,和苗、劉面談,勸他們別把事做絕,給趙構也給他們自己留一條後路。對此,苗、劉很認同,他們提出一個建議。
請孟太后,也就是宋哲宗的廢后隆祐太后垂簾聽政,和皇帝共同治理國事。
這很好,朱勝非欣喜,趙構驚喜,垂簾聽政太好了,尤其是孟太后如此善良低調,由她出面,一定會比當年的曹太后還要溫柔。
他們立即同意,當場寫下詔書,給了孟太后合法的政治地位。可是,當他們宣讀詔書,表示立法生效時,苗、劉兩人卻慢吞吞地說了一句話:
“太后是孟太后,這沒錯,可誰說和太后共同治理天下的皇帝是你啊?我們說的是當今的皇太子趙旉。”
全場呆滯,趙旉是趙構的獨生子,現年不滿三歲,這麼個小孩要當皇帝了?沒等有人反對,苗、劉還有話說。
說小嗎?仁宗、哲宗登基時也很小,正因為小,才需要太后垂簾聽政。至於太上皇,眼前就有例子,趙構當皇帝時,起碼有兩個太上皇存在,他不也當了嗎?
趙構無言以對,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出現,現實讓他清醒。這個紈絝中的紈絝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他不能因為自己有個什麼什麼樣的高貴血統,就在億萬人之上隨意作威作福,想幹什麼無恥之事都隨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