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搞的呢?說來很簡單,梁師成只是讓他龐大的班底人員每天多臨幾張字帖而已。這些對書畫藝術有著深厚造詣和獨特理解的名人們,對該字帖深入體會集體求證,直到精益求精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字帖是趙佶的御筆。
宋朝在根本點上亂了,皇帝的聖旨御筆居然被造假,想一想有多少的政令成了梁師成的個人意志,他幾乎不需要犯罪同夥,就擁有了和國家平起平坐的權力。
看到這裡,很多人會皺眉,宋朝的政令機關層層疊加,互相牽制,尤其是聖旨御筆這一關,是當年趙匡胤、趙普最用心的地方,防的就是有人作弊,或者君王昏庸。
比如一道聖旨的生成。
先是中書省裡的宰執們針對下面報上來的事作出判斷,寫個草稿,呈交皇帝。皇帝審批後把處理意見交回給宰執,宰執合議作出結論,再交給翰林學士或者知制誥寫成正式公文。這期間,如果翰林學士、知制誥覺得內容有問題,他們有權力駁回拒絕書寫。
這樣嚴密的流程是歷朝歷代最完美的,區區一個死太監敢搞鬼,純粹是找死。並且,聖旨根本不是由皇帝寫的,太監就算想搞鬼也無從搞起嘛。
這要拜新黨所賜,實話實說,在熙寧年間,王安石、宋神宗改革時,有些政令是沒法頒佈的。翰林學士、知制誥都是舊黨人,上面頒下來的每一個政令都是改革新法,每一條都讓他們火冒三丈,還讓他們書寫頒佈?去死吧,毫無例外,條條駁回。
次數多了,王安石也火了,沒有張屠夫就吃帶毛豬?在沒選出來新的兩制官之前,政令直接外放,繞過這一關。
結果,利弊兩生,改革的步伐加快了,嚴絲合縫的體系也打破了。從那時起,總有人用種種藉口不遵守原則,在流程上搞小動作。但是總體上講,沒人敢大規模地弄虛作假。
梁師成之所以發達了,說來也是沾了些蔡京的光。
前面說過,蔡京用講議司把國家的宗室、冗官、國用、商旅、鹽澤、賦調、尹牧等全部運營都壟斷了,那麼原有的職能部門也隨之癱瘓,各種條例制度又怎能獨存呢?
梁師成一來有心,二來好運氣,恰好撞中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時代裂縫,各大衙門連自身都難保了,連蔡京都不敢招惹,誰會突然神經發炎,抓著張聖旨跑去問皇帝——陛下,這張是您親手寫的嗎?
是嫌命長了吧!
梁大太監手裡握著御筆,隨時頒佈國家最高指令,有這一條在手,他簡直是宙斯手裡有了閃電,指哪兒劈哪兒,所向無敵。他劈得最多的,是人事任免。
誰升官、誰罷免,正是原來兩制官的許可權,是御筆出現最頻繁的東西,而這也恰恰是官員們的命根子。誰想升官,誰就得去求梁大太監。
梁師成手裡牢牢地抓住了全體官員的命根子嗯,我承認,這的確是有些惡趣味了,但就是這麼回事兒,歷史總在反覆開一個玩笑,幾乎在每一個封建朝代的末期,全體官員的命根子,都被一些失去功能的陰陽人牢牢地抓著。
於是乎,梁師成控制了官場,控制久了覺得單調,他尋找到了又一個新鮮“食品”,開始向科考下手。科考,是士大夫引以為豪,是皇帝籠絡天下英傑的至高手段,到這時也轉嫁到了梁師成的手裡,成了他的親信速成班。
他能把自己的親信門吏儲宏硬塞進考場裡進行禮部試,很遺憾儲宏不爭氣,落榜了。沒關係,一次不行就兩次,第二次時考官都發抖了,再不錄取小心有第三次,或者自己官場生涯結束,到邊疆去站崗。
儲宏成功了,他昂首走出禮部試考場,站在宋朝頂尖學子的隊伍裡,走進了議政大殿,成了天子門生。但他很乖,考中了也不去吏部報到候選當官,而是仍舊回到梁太監的府裡聽差。那麼,搞這一出是為什麼呢,只為了到金鑾殿上寫“到此一遊”嗎?
才不是,這是多麼感人,多麼華麗耀眼的主僕情義啊!
主人滿足僕人的功名心理,讓他一躍龍門成為天子門生;而僕人忠義,一日為僕終身是奴,永遠為領導服務。
上面只是特例,梁太監的覆蓋面是全國性的,怎能只讓自己家肥水反覆回流呢,他要的是全天下的肥水都流向他。
宣和末年,趙佶親策進士八百人,其中有一百多人是特例的廷試。這些人以獻頌上書為名,都是超級富商的子弟,特點是要才沒有,要錢隨便給。
每人給梁師成差不多一萬貫,就有機會在廷試上入選。這些人親眼看到,梁大太監就站在皇帝的身旁,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