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村失利,之後才過一天,童貫突然接到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情報。
幽州方向有數萬遼軍快速向邊境運動,遼國增兵了!
當童貫害怕時,這個世界變樣了。他害怕之後,他的人生、西軍的聲譽、北伐的成敗,甚至宋朝的國運,都突然拐彎,扭向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方向。
說童貫,他是太監裡的將軍,六賊裡的好人,給人的一貫印象是硬朗的、英偉的、正面的,哪怕有些地方很招人恨,但把軍隊交給他,讓人放心。此前他做得很好,對內對外無論打誰,都沒讓宋朝吃虧。可這時,他只聽到了一個對方增兵的訊息,卻立即嚇傻了。
他腦子裡閃出的公式再簡單不過,在邊境線上遼軍以少勝多,他手裡已經沒什麼底牌;現在對方增兵了,他還能怎麼辦?向東京求援,讓趙佶也給他增兵嗎?舉國精兵都在他的手裡,根本無兵可派。
那還等什麼,馬上撤退。
他下令前線東、西兩路軍迅速向後方雄州方向撤退,一定要快,絕不和對方的增援部隊接觸。但這個命令被西軍拒絕。
以种師道為首,西軍的將領們集體反對。理由並不是虛幻的榮譽感什麼的,而是全軍覆沒的危機。理智告訴他們,在這種局面下,是萬萬不能撤退的,只要退,一百三十六年前的悲劇就將重演。
童貫或許忘了,种師道等職業將軍們卻清楚地記得,一百三十六年前的雍熙北伐,北宋第一良將曹彬在撤退的途中被耶律休哥追擊,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把宋朝的血本都賠了進去。而這是定律,不管時光流轉多少年,只要是宋、遼兩國交兵,宋軍敢在這個地段撤退,結局都是同樣的。
因為這裡是大平原,遼軍是騎馬的。宋朝的步兵們哪怕先跑兩三天,遼軍都能輕鬆地追上去,然後步騎混戰,無險可守,任何部隊都死定了。
理由報上去,童貫卻不在意,他嚴令立即後撤,這時沒接戰,只要動作快,讓遼軍追不上不就成了,哪兒來的那麼多顧慮?!
西軍開始後撤,他們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儘管遼軍火速追擊,他們仍然搶先到達了指定地點——雄州城下。安全了,眼前就是東北邊境上的重鎮,這一道高牆比西北方面的軍砦強得太多了,以西軍的素質,只要住進去,哪怕來三四倍的敵人,也休想攻進去。
可是關鍵時刻,童貫的命令又到了,他命令西軍不許入城,就在城邊和追擊的遼軍決戰,把這股敢深入宋境的敵軍吃掉。
於是,种師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門,轉過身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率部殺向蜂擁而至的遼國騎兵拋開雄州城門,這和在大平原上被遼軍追上有什麼區別嗎?甚至那扇該死的城門還不如沒有,有了它,士兵總要忍不住回頭看上幾眼,總覺得還有退路,沒法像在大平原上身處絕境,去拼死決戰。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決戰,西軍不僅被自己的領導給玩殘了,甚至還被老天爺暗算。不早不晚的,就在兩軍相接開始肉搏的時候,突然間天空陰霾,北風驟起,下起了冰雹,而冰雹的大小居然像人的拳頭一樣可這是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的六月三日好吧,這個時令的河北大地上居然下起了這種規模的冰雹!
吹的還是大北風。
還有沒有天理了,累得半殘的西軍士兵們要頂著北風,冒著冰雹,仰著臉和騎兵對抗,仗打到這種程度,要是還不敗的話,這批宋朝士兵應該走出國門,走出地球,去征服宇宙。
他們敗了,翻閱史料,這場戰鬥的結果是——“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間,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死屍枕藉,不可勝紀。”
看出名堂了嗎?死了很多很多的西軍士兵只是明面上的東西,真正有趣的是一連串的地名,雄州之南、莫州之北,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塘泊之間這麼多的城市啊,這麼多的城牆,這麼多的城門,西軍一路轉戰逃亡,經過了這麼多可以躲避的地方,卻沒有一扇城門是給他們開的!這些城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國家的軍隊死在外面,全都見死不救。
這是出於童貫的命令,還是各個城市的守軍都爛掉了,膽小如鼠?千年之後不得而知,能確定的是西軍聲名掃地。
但童貫的聲譽仍然堅挺!
這是一個慣例了,近二十年以來童貫的聲望扶搖直上,從太監學徒到西軍頭領到總領全國軍事長官,一路走得順暢,表面的原因是西軍長勝,真正的內幕卻是黑鍋換人。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樹立起童貫這面大旗,西軍裡其他的旗幟一個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