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而我,卻已是連知曉真相的權利也沒有了麼?”
的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石將離愣了愣,似乎很是驚愕,抬頭看著他,一時不太能體會出他話語中蘊藏的深意。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真相什麼真相?”她垂死掙扎著,仍舊企圖掩飾:“你多心了”
他漸漸鬆開攬住她的臂膀,面容上染了一抹疏離,黝暗的黑眸與她對視,筆直望入她的眼中。“本以為這些日子的相處,你該是明白我的性子,可如今說到底,我沈知寒同那傅景玉有何區別?”他突然提起一個許久都不曾提起的名諱,眸光落處輕輕劃過苦澀滿滿的落寞:“再如何珍惜,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毫無自我的玩物,而這樣的玩物,陛下可以有無數個,不一定非我不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霎時被他言語中的“陛下”這個稱謂給刺激到了,有許多無法言喻的詞藻充溢著胸腔,使得石將離紊亂的心緒也隨之蒙上了一層慍怒。
“玩物?沈知寒,我若真的只當你是玩物,何必厚著臉皮追著你去那蠻荒之地自找罪受你如今活得好好的,就當是善有善報,天意使然,得了傅景玉的軀殼,長命百歲,隨心所欲,這不就夠了麼傅景玉由得他在你原本的身體裡,幾時睡死便也就罷了,一了百了,橫豎是他自願,沒人逼他那思雲卿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或許是一直委曲求全,謹慎小心,將本性壓抑了太久,也或許,她心中一直在兩難著,矛盾著,不確定自己回來究竟是對是錯。這一瞬,仿若洪流決堤,終於覓到個發洩的去處,咫尺的距離,她瞪著他,對於他糾纏所謂“真相”的言行極為煩躁,對自己的口不擇言毫無覺察。直到她意識到他神色有變,突然噤聲時,才見他素來沉穩的面色透露出了幾許蒼白。
“你說得對。”即便被她無意的言語戳中了痛處,他垂下眼,神情並著眉目依舊是那麼淡淡的,極簡單的話語中透出的意味令人心顫。靜靜攤開手掌,他看著掌心那錯綜複雜的紋路,彷彿看到的是於己無關的宿命脈絡,而今卻成了自己真真實實的經歷。
“這不是我的身體,那長眠不起的原本應該是我,不是他他自願與否,不是我有資格過問的,只是,我現今卻是失了平常心,有了無恥貪念,一心佔據這些不屬於自己的強健的身體,自如的雙腿,還有你小梨”她還在沉默著不知如何應對,他卻是將掌心握住,像是要就此扼住宿命的走向,一句一句說得很慢,字字仿似有千鈞重:“如果這一切真是天意與善報,我願一生懸壺濟世,以求更多的福澤,同你白頭偕老,一生相伴可若不是天意,我不知自己還有什麼可以作為交換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無能為力,像以前那樣有沒有可能,這些福澤會耗盡,終有一天,我要回到屬於自己的身體當中去,繼續長眠,或者,睡死過去,一了百了”
“沈知寒,別——”他話中的“死”字就如同是一根針,刺得石將離失聲驚呼,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生怕他真的就這麼憑空消失掉。“別胡說別回去別死別睡別離開我”她驚得心緒紊亂,魂飛魄散,一時驚惶抽泣,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眼淚幾乎要掉下來,只緊緊揪住他的衣衫,好半晌才感覺到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背上,輕輕安撫,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你可知道,我盼了多久才盼到同你在一起?”將頭埋在他的頸間,她喃喃地輕言細語,“我怕怕把那身體燒成了灰,你也會隨之一起消失我怕怕這一切只是我的一場夢一個不慎,夢便就醒了我更怕,怕那些未知的危險,怕宿命的恣意愚弄,更怕緣分太淺,不足以一生一世”
沈知寒靜靜聽著,並不否認她的話很是動情,令他心軟,可他心裡也很清楚,這些,並不是全部。
爾後,兩人就這麼在那馬車車廂裡緊緊相擁,似乎已是入了禁宮外城,周圍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偶爾會有馬蹄與車輪的輕響,仿若這廣袤的天地間,唯有他與她可以這般彼此依靠,相依為命。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可是,他們仍舊相互擁著,誰也沒有半點分離的動作,誰也不願率先打破這詭異平靜,就如同某一種扮作木偶的遊戲,誰率先開口或是有所動作,便在這一場角力中趨於劣勢,成為輸家,被迫妥協。
他一心知悉真相,直覺她的秘密蹊蹺重重,已是有了不太好的預感,而她有口難言,那些深藏心底的秘密不知從何說起,更重要的是,不知如何讓他接受
他們誰都不願意就此認輸!
就這麼彼此僵持著,靜默著,對峙著,直到馬車外傳來那如記憶中一般平板剋制的聲音——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