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打在他臉上的這一耳光,真的不算痛,他的孃親還在世時,那癲狂病一旦發作,扇在他臉上的巴掌從來都是紮紮實實,每一次,不將他扇得臉頰腫脹鼻血長流,絕不罷手。
“你喜歡沈知寒什麼?”他定定地看著她,許久才開口,淺淡中透著一屢寂寥的聲音傳來,低啞渾厚,字裡行間皆是淒涼之色:“其實,談得上所謂喜歡麼?你未必真的認識他。”
石將離的心倏地震了一下,微微張著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要如何反駁才好。
回到了宮裡,已近寅時了。
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麼些煩心事,石將離自然是全無睡意,索性在寢殿外的水榭上枯坐著等早朝。
其實,她的心裡還在回味著方才與傅景玉在馬車上的那一吻。
若那一吻是她主動的,她自然不會如此耿耿於懷,只當是一時興起的戲弄罷了,可偏偏,這一吻,是他主動——
往昔,她總以為傅景玉是個自視甚高的廢物,可如今看來,當初相父選上他做沈知寒的替代品,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得不說,如今,傅景玉的神情舉止可謂極似沈知寒,就連她也幾乎辨不出真偽來。
若是傅景玉一開始便就這麼聽話乖覺,惟妙惟肖地扮演自己應該扮演的那個男子,那麼,她其實也應該是會被那表象迷惑的罷?!畢竟,起死回生這種事,別說做,就是聽起來也覺匪夷所思。
她心知肚明,沈知寒如今長睡不醒的狀態,其實已經和死了沒有什麼分別。一直以來費盡心力,即便是臉南蠻的邪靈術數也要試試,只是因她不死心罷了。
這世上,只有一個沈知寒呵。
若沈知寒真的醒不了——
不!他一定能醒過來的!
一定會!
“陛下方才是怎麼了?”見她自馬車上下來伊始,臉色便不太好看,即便是知悉她性子地捧墨也不免放緩了語調,問得多少有些小心翼翼。
在相府,明明他離開時她還好好的,可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待得他吩咐完影衛之後回來,她便就突然說不出話,只能指著自己的舌頭乾瞪眼打手勢了?
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石將離有些煩躁地蹙起眉,將馬車裡發生的一切暫且拋到了一邊,回憶思忖了一下遇見思雲卿的前前後後,這才挑重點地擇了幾句自認不可遺漏的,把來龍去脈說給了捧墨聽。
捧墨聽完之後垂首沉思了許久,又抬起了石將離的下頜仔細的檢視了一番,這才得出了結論:“看來,那思雲卿對陛下使了南蠻的攝魂術。他一開始捂住陛下的唇時,掌心裡應該就塗抹了特製的天仙子粉末,使陛下陷入幻境。後來,他點了陛下下頜的穴道,使得陛下舌頭麻痺,不能言語。”頓了頓,他緊閉雙唇,似乎在思量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又開了口,表情極為複雜,從那復又緊鎖的雙眉便可窺之一二:“依屬下之見,思雲卿使這攝魂術,是為了操縱陛下的意志,待得他下次出現,只需一個眼神,陛下就會按著他的發號施令舉止言行,成為他的傀儡。”
“這些南蠻的邪靈術數真的有這麼厲害?”石將離挑起眉,對於這樣的說法有些半信半疑。其實,她之前一接觸到思雲卿的目光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而那思雲卿,很明顯也是想借著沈知寒來迷惑她。
捧墨瞥了她一眼,眸光刻意掃過她微微皺起的眉頭,竟然毫不客氣地扔出了一句難分真假的譏諷:“陛下既然相信南蠻聖教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卻又為何不信這等操縱人心意志的邪靈術數?”
石將離一時語塞,被這言語噎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些失笑自嘲地回應道:“這倒是。”
她早就聽說南蠻聖教裡的人個個都不是什麼善茬,如今,倒是教她給遇到了一個居心難測的。當初,她母皇攻破了南蠻都城,逼迫南蠻王俯首為臣,納歲貢,南蠻伏低可謂是強權之下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而今,這思雲卿的詭異舉動,會不會就是南蠻王或者南蠻聖教大祭司的授意?
算算時日,還有三天,她若是想要救醒沈知寒,那麼,就免不了要與南蠻聖教的人見面,屆時,會是怎樣的一番場面?
石將離眉目半斂,突然起身走了幾步,爾後又突兀地頓住,聲音沒有提高半階,卻莫名地讓人不寒而慄:“捧墨,有沒有什麼法子可是讓朕再見那思雲卿時,不會被他的眼神給操縱?!”
捧墨搖了搖頭,正想坦言自己在這方面涉獵不多,卻聽得背後傳來了一個極平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