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之中,以至於深冬的山風幾番呼嘯而過,她都未曾覺得冷。只是心是暖的,身體到底不濟,所以沒一會兒,她便又不自禁的咳嗽起來。
意識到自己捂著嘴咳嗽,而邊上的周舟又一臉關切的看著她時,周錦忙又轉過身,撫平臉上的波瀾,說道:“你去看著藥,我去看看柵欄夠不夠牢。”說著,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原先的柵欄早已破爛,山民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又重新弄了個又高又堅實的柵欄,野獸跳不過,也撞不倒。周錦一邊咳嗽一邊繞到後院檢查著,不漏過任何一個紕漏,而待感覺到嗓子眼沒那麼癢時,她才轉身回了屋。
周舟聽著她的話,正乖乖的守在藥爐邊,只是一顆心思全落在了周錦身上,見她回來,下意識的站起,話就到了嘴邊,“娘”
但是很顯然,周錦並沒打算讓他把話說下去,而是打斷道:“風太大了,收拾一下早點睡吧。“說著,彎下腰就要去盛藥。可是剛一彎腰,剛才好不容易被壓制住的麻癢又開始了,而很明顯,這一波來得更劇烈,所以她怎麼也抑制不了,只佝僂著身子咳著,臉一下漲的通紅。
周舟嚇得不輕,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見周錦做著盛藥的架勢,忙道:”娘,我來弄,我給他端過去!”說著,也不等周錦拒絕,顧不得燙就盛了滿滿一碗往屋裡走去。
屋子是兩間,一間灶房,一間臥房。容肅此刻正躺在橫放在臥房角落裡的那張木板床上,看著那腐朽的木樑,面色沉然,渾身無力。
當他走下馬車看到面前景象的那一瞬間,心中的悲愴是濃重的令人窒息的,甚至,是令人絕望的。
他看到了什麼?
是一間窄小又破爛不堪的屋舍,是一個既定的結局!風光十數年,萬千榮華享盡,到頭來,卻只有山間一座破屋為歸宿,這種落差足夠將人擊潰!若非勉力壓制,那口鬱結在胸的血只怕早已噴出!他寧願繼續那無止境的奔走,哪怕更要艱辛,卻總要好過這結局如此殘酷的到來!
深山,舊屋,度殘生,太驚心了!
可是如今,他還有什麼選擇呢?
山民修補好了四周坍塌的牆壁,可到底來不及修補屋頂上那幾處破洞,山風灌入,呼呼作響,聽得人格外的寒涼。容肅心如死灰,只一動不動的躺著,彷彿這樣,就可以將自己與所有的一切隔絕開。外面在說些什麼,他無暇顧及,在忙些什麼,他不想過問,他們什麼時候走的,他也根本不曾在意,天地間,彷彿就剩下了一間破屋,一個他,一個結局。
所以,當週舟端著藥碗進來的時候,便只看到他一動不動的躺著。在油燈的掩映下,他的面龐青灰的可怕。
許是寒風突襲,周舟打了個哆嗦,看著容肅的目光也有了些顫抖。
“喂?”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下。事實上,在這一路上,他從未跟他有過一句交流,他恨他,也怕他。
呼喊沒有回應,周舟猶疑了一下,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想去探容肅的鼻息,可是就在這時,容肅冷不丁的睜開了眼睛。
容肅聞到了藥味,原本以為是周錦,卻沒想到是周舟,本不想應答,可感覺到他的靠近,心又禁不住提緊——這是多年下來形成的本能,這個孩子對他的敵意,這一路上,他感覺的再明顯不過。
周舟嚇了一跳,退後一步,回過神來後又忙道:“我是來給你送藥的!”
猜出了他剛才的意圖,容肅鬆了防範,又閉上了眼睛。
周舟見他無動於衷,以為他沒聽清,便又說了一聲:“你該吃藥了!”
還是沒有回答。
想到他如今不過是個“廢人”,一路都是被他們照顧著,周舟便又有了些不耐,“藥涼了就不好了。”
依然沒有回答。
周舟的表情有些憤懣,而就在他再要開口時,容肅終於說話了,“我不會喝的,你拿走吧。”
這句話,對於容肅來說,是極有耐心的一個回答,可是對於周舟來說,卻是一個挑釁。
“為什麼!”之前,一直是周錦把藥端來端去,周舟也從未留意過這碗失控還是滿。
容肅又不再說話。
是他的傷好了?還是他只是不喝我端來的?周舟張嘴想問,可到底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只瞅了他一會,轉身往外走去。
“娘,他不肯喝。”聲音裡有些委屈,有些不平。
周錦正在燒熱水,聽到後頭也不抬的回道:“那就倒掉吧。”
“”周舟有點懵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