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雲舟恍然。
小時候父親還沒有發達的時候,兩人為了省錢,就一起來吃麵。每次,他都把面裡的肉夾到自己碗裡,他說,“我不喜歡。”然後,她就把碗裡的面挑到他碗裡,蠻橫地說,“我也不喜歡。”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實在是刁蠻可恨,可是父親還是數十年如一日地縱容著她。沒過多久,父親功成名就,她過上了公主般的生活。可能是他對她保護地太好,她漸漸放鬆了警惕,讓仇人得以得逞。父親的離開對她打擊很大,尤甚她自己受到的傷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對於一個從小沒有母親的孩子,父親就是她的半邊天空。
現在他走了,仇也報了,她卻有種恍然隔世的失落感。
薛長風看著她明滅不定的臉色,語重心長地開口勸道,“不要再想那些事了,都過去了。我曾經也像你一樣放不下,現在不也好好的?”
瞿雲舟疑惑地看著他。
薛長風笑了笑,伸手幫她挽起掉落的碎髮,他的眼神就像天空一樣蔚藍澄澈,“小時候,我是在江南的水鄉度過的。我的母親叫薛晚黎,她是金陵城薛家軍座薛建國最喜歡小女兒,但是她來鄉下支教的時候喜歡上了父親。他們在一起很多年後,才被找到。回去的那天,天空也像今天這麼藍,可是出了車禍,父母當成就去世了。”
瞿雲舟從他平和的敘述中,分明感到不平和的情緒,她不由握住了他的手,卻被他反握住。
“我還有個妹妹,叫薛紫菱。”他遞給她一張照片,笑著給她指著,“這就是我的家人了。你沒有了家人,還有朋友,還有何必一直沉溺在仇恨裡呢?”
“還有什麼?你沒說完。”她俏皮地笑了笑,目光卻停滯照片中他身邊的小女孩身上,若有所思。
“怎麼了?”
“沒什麼。”瞿雲舟收起照片,拿在手心裡,“這個,就由我幫你保管吧。”
“這也太不講理了。”他只留下無奈的苦笑,卻沒有去反駁她。
瞿雲舟輕舒一口氣,心裡的結正慢慢開啟。吃了餛飩以後,她起身離開了店,薛長風在她身邊,傾聽著她漸漸愉快的腳步聲,心裡也暢懷不少。
“接下來,你打算幹什麼?”
“公司剛剛接了個跨國專案,我要去巴黎。你陪我嗎?”她在陽光下倒轉過身來,笑容爛漫,像他第一次在鄉間的公車下看到的一樣,清水撲面,秀霞漫天。
不知走了多久,兩人步入了一條小巷,兩旁是開得茂盛的鳳凰木,一簇簇一團團,像一把把火焰燃燒在秋日思念的晚風裡。
“回憶同窗抵足,昨日願景歷歷在目,今日你我踏上征途,為了兒時的夢想各奔西東”瞿雲舟倒著走路,不知不覺就想起了這首詩。
不管是瞿翌風、趙正衍、尹秋華、尹莫凡、燕洵,還是梁音都已經過去了。今後的日子,才是真正為自己而活。
想到這裡,她仰起頭,張開雙臂轉了一圈。
薛長風在遠處驚呼,“你小心點!”
她果然一個趔趄歪倒在地,捂著腳皺著眉。他忙趕過來,緊張地蹲下來檢視她的腳踝,“扭哪兒了?”
“扭到你!”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飛一般地跑了出去,像只放飛翅膀的鳥,倒轉過來笑他,“平時覺得你精明,有時候就是傻地可以!”
他被氣笑了,跑上去拴住她,把她牢牢扣在懷裡,“你總是騙人,但是現在,騙不了我了!”
瞿雲舟在他懷裡抬起頭,拼命忍住笑,忽然囅然,“我知道你妹妹在哪兒。”
“薛紫菱,我知道她在哪兒?”趁著他愣神的空檔,她死死踩了他一腳,很快掙脫了他的禁錮。
他在後面追的時候,她已經跑出很遠了。
很多年以後,薛長風想起來都覺得無比荒唐。但就是這種荒唐,讓他們一直相依相偎地走下去。也許他追逐的時候,她已經在他手心裡了。
就像她從來不曾坦言。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