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蕭瑟悲涼之意悄悄襲來,阿洛汗珠丹覺得自己一腔的悲憤正在被這樣哀慼的文字慢慢消蝕掉,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怨寂寥之意。
“憯悽增欷兮,薄寒之中人。愴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坎廩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惆悵兮,而私自憐。”
阿洛汗珠丹按住胸口,嚥下湧上來的微甜。
曦雨放下書,皺眉:“太淒涼了,不該念這個的。”
似月從小桌下拿出包著厚厚棉布保暖的瓷壺,斟了一杯溫水,雙手捧給阿洛汗珠丹。
阿洛汗珠丹接過,低聲道了謝。
曦雨柔聲對他說:“你先忍一忍,可惜這次車隊裡沒有大夫跟來。等到了烏蘭恩格爾,我跟哥哥說,叫他給你尋個大夫瞧瞧,若是有了內傷,可就不好了。”
阿洛汗珠丹聽見她柔聲細語,覺得像一陣春風帶著花香從草尖上拂過:“不打緊,沒有受什麼內傷,只是《九辯》太傷感了些。”
曦雨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一個草原上的粗壯漢子竟有這樣細膩的感情和藝術修養,能夠體味《九辯》之悲悽悵惘。
阿洛汗珠丹微微一笑:“王子阿洛汗珠丹的呼廬嫫嫫和安達可勒都是中原人,我從小跟著王子,也被他們教導過。”
曦雨揚眉表示疑惑。
阿洛汗珠丹解釋:“‘呼廬嫫嫫’是你們中原‘奶孃’的意思,‘安達可勒’是‘老師’的意思。”
曦雨恍然大悟狀,點點頭。
阿洛汗珠丹又說:“這件事在草原上人人皆知,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王子阿洛汗珠丹也有中原血統。”
“啊?”曦雨很是驚訝。
“王子的母親烏倫珠日格可敦是烏恩其部落的公主,她的生母是一位中原女子,這位中原女子是被劫掠到草原上的,生下了公主就死了。”
“原來如此,阿洛汗珠丹王子的姥姥是中原人。”曦雨點點頭:“怪不得你會通曉《九辯》,原來從小就受過中原文士的教化。”
阿洛汗珠丹微微一笑:“《九辯》悲切感人,但我小時候最愛誦讀的卻是屈子的《九歌·湘夫人》。”
“為什麼呢?”曦雨螓首微微一偏,明眸盯著他,那神態說不出的可愛動人。
阿洛汗珠丹的微笑深了一些:“烏倫珠日格可敦的陪嫁裡有一幅那位中原女子的畫像,她站在一片水的邊上,周圍開著白薠花。我覺得她的姿態和湘夫人很是相像。”
曦雨一手托腮,鑲著毛邊的袖口稍稍下滑,露出一截透著淡粉的凝脂皓腕:“‘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
“是。”阿洛汗珠丹點頭,呆呆地看著那一截白玉凝脂,又驚醒一般驀然收回了目光。
“那,王子的姥姥可真是美麗啊。”曦雨想象著那位美人弱柳扶風、臨水照花的姿態,不由得讚歎了一聲。
“小姐比那幅畫像更美。”阿洛汗珠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她說道。
曦雨一笑,璨若春花:“多謝你誇獎。”
旁邊似月□來:“姑娘可餓了?這時辰也該用晚膳,奴婢給姑娘取些點心可好?”
曦雨點頭:“多取些,這位蒙哥大人應該也餓了。”
阿洛汗珠丹低頭致謝:“不敢稱‘大人’,請直呼我‘蒙哥’吧。”
似月拿出兩個大大的五瓣梅花盒子,輕輕揭開蓋子,每個裡面都分了十幾格,每格是一種點心。
曦雨先將盒子向阿洛汗珠丹推了推,伸手虛點:“從這一格起,分別是桂花糕、鮮奶葫蘆包、芙蓉餅、蓮藕酥、奶油松酥盞、驢打滾、豌豆黃、栗子羊角蜜、核桃馬蹄酥”一口氣數了十來樣,又把另外一盒點心推過去:“這一盒子是鹹的,我不大愛吃鹹點心,只是這炸的金絲饊子和火腿蘿蔔絲酥餅還不錯,湊合著吃些罷。”
阿洛汗珠丹拿起一塊點心,只見那塊圓形的小點被炸得金黃油亮,一條條彩色的果絲呈螺旋狀嵌在上面,張口一咬,酥脆的外皮裡面是鬆軟甜糯又不發膩的餡兒,帶著一股清爽的味道。
阿洛汗珠丹慢慢咀嚼著嘴裡的美食,表情複雜。
填飽了肚子,曦雨歪在靠枕上看書,似月拿出一條毯子給阿洛汗珠丹。他將毯子蓋在腿上,卻見似月又抱出一條被子給曦雨搭上。
阿洛汗珠丹一陣目眩,那條被子的精美華麗是他平生僅見,絲綢被面上繡著桃花鴛鴦,鴛鴦羽毛五彩繽紛,桃花每一片花瓣的顏色都是漸變的由淺到深。
“好精緻美麗!”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