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除了祖母的傢俱以外,還有她父母親的。祖母剛剛下葬,家裡就重新安排了,這也未免太快了些。大櫥櫃上放著什麼?一架收音機!她父母本來在買不買的問題上十分猶豫,因為祖父說收音機是魔鬼搞出來的東西。
母親在廚房叫道:“是你嗎,佩吉?你回家太晚啦。”
又是這個愛稱。她母親不喜歡西碧爾這個名字,便發明了佩吉·盧易夕安娜。如果她比較滑稽可笑或逗人喜愛(她母親正喜歡這一點),她母親就叫她佩吉·盧易夕安娜,佩吉·盧,佩吉·安,或乾脆就叫佩吉。現在叫她佩吉,說明她母親今天喜歡她。
西碧爾嚇了一跳。廚房的牆變成嫩綠色了。它本來是白色。“我喜歡白顏色的廚房,”西碧爾道。
她母親回答:“我們去年就改了顏色。”
去年?
她父親在日光室,一邊等吃午餐,一邊在讀一份建築學雜誌。西碧爾走過去,想同他說話。她的遊戲室也在這日光室的一隅。她一直把玩偶放在窗臺上。現在玩偶仍在那裡。但比以前多了。那個頭髮金黃、面帶笑容、牙齒潔白的又大又漂亮的娃娃,是哪兒來的?這不是她的。
她父親抬頭看她,說:“西碧爾,你回家晚了吧?”
“爸爸,”她脫口而出,“這個娃娃怎麼回事,那個大娃娃?”
“你在鬧著玩兒吧?”他答道。“這是南希·瓊呀。你在一項競賽中贏來的。你還為此激動了半天哩。”
西碧爾啞口無言。
餐室的桌上放著四套餐具,而不是三套。這第四套餐具幹什麼用?家裡好象沒有別人。但這一次,西碧爾再也不問了。她已經為那娃娃南希·瓊而尷尬不堪。
咚,咚,咚,這熟悉的木腿擊地聲總是打斷她對祖母的串門,總使她害怕。這是她祖父,整整六英尺高,山羊鬍子,禿腦袋。他在這兒幹什麼?他為什麼坐到他們餐桌這兒來。祖父祖母的住處,不管在樓上樓下,總是與西碧爾一家分開的。每個家庭各吃各的,不闖進別人家的天地。這是她祖母立的規矩。祖母剛死,這規矩就破了。
她父親在飯前領著大家做了感恩禱告。她母親傳遞食品。炸土豆已轉過兩圈,還有些剩的。她父親拿著盤子對他父親說:“爸,這兒還有土豆。”
她母親有的放矢:“已經傳過兩圈啦。”
“他會聽見的。”她父親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會聽見的。”她母親學他的腔調。“他根本聽不見。他是聾子,聾子。這你知道。”
實際上,她祖父的確沒有聽見。他一直在滔滔不絕地講著話,聲音大得嚇人。他的老生常談是哈米吉多頓②,講的是地上最後之日的決戰,從頭講到尾。他還講到最後的七種災難③,講到與中國即將發生的戰爭,講到美國會聯合俄國反對中國。他還講到天主教徒將來會掌權,而將來有一個天主教徒成為總統時又是何等可怕。
“永遠不會有天主教徒的總統的,”海蒂說。
“記住我的話吧,”西碧爾的祖父道,“它會出現的。那些羅馬天主教徒會統治世界的,如果我們不加戒備的話。那些羅馬天主教徒將給我們帶來無窮的麻煩,直到世界末日!”
她母親改變話題:“威拉德,我今天接到了安尼塔的信。”
“她在信中講些什麼?”她父親問。這時,他朝西碧爾轉過身來,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在祖母葬禮後幾星期內在她們住在這裡時怎樣照顧安尼塔的小埃拉,使我們大人省得操心的。”
葬禮後幾個星期?照顧埃拉?他都說些什麼呀?她絕對沒有為埃拉做過什麼事。而且她不知道葬禮以後幾周的事。她被搞糊塗了。葬禮是哪天舉行的?難道不是剛舉行不久的麼?
西碧爾兩眼直瞪著母親,作了一次冒險的嘗試。“母親,”她問道,“我現在在幾年級?”
“我現在在幾年級?”她母親學舌了一句。“這是蠢話。”
他們不告訴她,不明白這對她是何等重要。他們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她能告訴他們什麼呢?即使她想說,她也不知從何說起呀。
她母親轉身問她:“你今天怎麼回事。你的話那麼少,跟往常不一樣嘛。”
她祖父見她臉色如此肅穆,便宣稱:“基督徒必須時刻微笑。不微笑是一種罪惡。”
她父親站起來要走。“我告訴克萊默夫人我在一點三十分回到商店。”
西碧爾一家在大蕭條中破財以後曾去農場暫住以節省開支。從農場回鎮後,西碧爾的父親便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