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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只記得自己叫真兒,他便讓她隨了自己的姓,喚作孟真,再後來,兩人便以師徒相稱,一起出了京城,漫無目的地四處漂泊。
說是漂泊,其實是他久違的自由。
而如今他最為懷念的,便是這三年的漂泊時光,縱然這三年來他不曾清晰看見過她的模樣。
如今仔端詳她的臉龐,竟恍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有些陌生。以往即便是她時常圍繞在自己身邊,他也只是覺得心中安妥,並無其它感覺。可如今只是這樣對立而坐,他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充斥著他的胸膛,並且還在一點一點的發酵。這樣的感覺,早在那時他在密室中打量昏睡過去的她時,在馬車中她猝不及防的靠近時,在他給蘇珏看病而她在身後端望時,便在心中生根發芽了
孟修一想將感情看得極淡,但也不是沒有感情的人,他知道這心中的感覺代表什麼,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從她喚自己第一聲師傅的時候,他這一生便只能做她的師傅。孟真是他的徒兒,這三年他更是將她當做孩子一般對待,如今卻是對自己的孩子產生這樣的感覺,孟修為自己所不齒
一隻白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孟修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孟真攥起小拳頭託著下巴,撐在桌子上眨巴眨巴眼睛,調皮一笑:“你是不是在想我?”
孟修拾起桌子上的銀票糊在她臉上。
孟真扒拉著將臉上銀票抹下來,繼續衝他傻笑。
她目光純淨,肆無忌憚地望著他,絲毫不加掩飾地看他,卻是叫他不適了。
“你可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孟修突然開口問她。
“什麼話?”
“你說我是危險的人,你會離得遠遠的,怎麼這麼快便忘了?”孟修提醒她。
然後他看見孟真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眼中的熠彩一點一點褪去。
孟真默默拾起筷子,悶頭又開始吃起來。她將嘴中塞滿了食物,卻怎麼也咽不下去:“我還記得,不用你提醒。”
噎得她喉嚨疼。
一杯茶水遞了過來,孟真接過一口飲下,勉強將口中的飯菜帶了下去。
孟修按下心中想要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的衝動,他一向是自持的人,腦中清明,縱然心中波濤洶湧,也絕不能讓心中的感覺支配他的理性與冷靜。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得僵硬,連帶著語氣也不再柔軟:“我以前便說過,你的出現讓我為難,我是危險的人沒錯,但也因為你而多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你同我保持距離,這樣對你我都好,你為何想不通這個道理?”
“才不是,你當我不知道你這話說得違心嗎?”孟真咬咬嘴唇,捏著筷子的手不自覺的用上了力氣,硌地她手心疼:“你別以為我不懂,若不是你將我看得重,那個女人怎麼會找上我。你總是說些冷漠的話將我推開,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哪天我被你推遠了,或許就再也不回來了。”
孟修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孟真吸了很長一口氣,才沒讓心中的委屈湧上來。她說:“我恢復記憶的時候,腦中一下子擠進來好多人。可我那天說,我生命中有比你更重要的人,那句話是說謊的。師傅你這麼聰明,你怎麼會聽不出我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我說會離你遠遠的,可我心裡是不情願的”說到傷心處,竟不由自主又叫起師傅來:“師傅其實是在保護我,我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所以師傅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生起氣來,可是會罵人的,師傅也不例外”
孟修僵硬的身體被她一字一句侵蝕,陡然變得無力起來。
“師傅再給我倒杯水吧,我口渴”孟真突然將杯子舉到他面前。
孟修甚至想都沒想便抬了茶壺幫她倒滿。
孟真登時笑了起來,若不是她眼睛依舊黯然以及似乎下一刻就會落下的眼淚,孟修也不會想到,哭和笑這兩種矛盾的表情會出現在同一張臉上。
此時既然已將所有的話挑明白,孟真索性豁了出去,突然前傾身子,往他面前湊近了些:“師傅,若是現在我同你表白心意,你接不接受?”
孟修迎著她的目光,看到她眸中蓄淚,卻是強忍不肯落下,滿是緊張與期待。他亦是看著孟真,自從他眼睛清明以後,這是他第一次看她這樣長的時間。
他並未回答孟真的問題,腦中幾個回合,縱使知道她問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可他仍舊決定,讓她失望。
“你對當今皇后知道多少?”他問。